第9章 井中女尸-《鬼仙长生》

  那只手!

  苍白,浮肿,皮肤被井水泡得皱褶发烂,指甲崩裂,缝里塞满了漆黑的淤泥和说不清的污秽。它死死扒着井沿内侧,青白色的指节因用力而扭曲凸起,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作呕的僵硬感。

  紧接着,另一只同样恐怖的手也猛地探出,扣住了井沿!

  “嗬…嗬…”

  一阵怪异至极的、仿佛破风箱拉扯般的喘息声,从井底深处传来,混合着滴水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李长生瘫坐在地,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手臂缓缓用力,一个模糊的、湿漉漉的黑影正从井中…爬出来!

  浓密、纠缠、滴着水的黑色长发最先出现,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道扭曲的缝隙和其下过于苍白的皮肤。随后是肩膀,穿着一件早已褪色破烂、紧贴在身上的衣裙,不断淌下浑浊腥臭的井水。

  它爬得很慢,动作僵硬而诡异,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反向扭动,带着一种溺水者垂死挣扎般的绝望和疯狂。

  长生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惊喘,手脚并用地向后猛蹭,只想离那口井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他后退的瞬间,那正在爬出的身影猛地顿住了动作。

  覆盖在面前的湿发微微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小半张脸——那皮肤是一种死鱼肚般的青白色,一只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黑窟窿,而另一只眼睛却猛地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不堪、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痛苦的惨绿色!

  那只怨毒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长生!

  “呃…啊…”

  一声非人的、夹杂着水流汩汩声的嘶嚎从它喉咙里挤出!

  下一刻,它爬行的动作骤然变得迅疾无比!猛地向上一窜,大半个身子探出了井口,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和阴寒的怨气,直扑长生而来!

  长生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翻身爬起,转身就想逃跑!

  可他刚跑出两步,一股冰冷粘稠、如同水草般的黑色长发如同有生命般激射而来,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

  “噗通!”

  长生猝不及防,被猛地拽倒在地,下巴重重磕在冻土上,眼前一阵发黑。那发丝看似柔软,却坚韧无比,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勒进他的皮肉,并爆发出恐怖的巨力,拖着他向井口滑去!

  “不!放开我!”长生惊恐地大叫,双手疯狂地扒拉着地面,指甲翻裂,留下几道血痕,却根本无法阻止自己被拖向那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老井!

  井口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井沿上湿滑的青苔和那只女鬼不断滴落浑浊水珠、正在探出井口的恐怖身躯!

  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他要死了!他要被这井里的邪祟拖下去,像那只狗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猛地爆发出一阵灼热!

  是《幽冥通天录》!

  那本一直冰冷刺骨的邪书,此刻竟像是烙铁一样发烫!

  与此同时,一段原本艰涩难懂、关于“超度”与“净化”的符文图谱,如同被无形之火点燃般,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开,变得无比清晰!

  “…怨灵缠身,以净阴之法,化其执念,方可汲取本源…”

  长生福至心灵,求生的欲望和救妹的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恐惧!他不再试图挣脱,而是就着被拖行的姿势,猛地半坐起来,双手依照脑海中那突然明晰的图谱,艰难地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

  他调动起丹田内最后那丝微乎其微的阴气,按照特定的路线运转,全部凝聚于喉间,然后对着那扑来的女鬼,发出一个沙哑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音节:

  “吽——!”

  这个音节古怪而低沉,仿佛带着某种镇魂安魄的力量,并非出自他已知的任何语言,而是那本邪书直接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印记!

  声音响起的瞬间,那疯狂扑来的女鬼动作猛地一滞!

  它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疯狂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音节打散了一丝,那只惨绿色的独眼中,竟极其短暂地闪过一抹茫然和…痛苦?

  缠绕在长生脚踝上的冰冷发丝,也稍稍松弛了一瞬。

  有用!

  长生心中狂震,不敢有丝毫停顿。他强忍着喉咙被阴气灼烧的剧痛,再次结印,将脑海中那些关于“安魂”、“化解执念”的符文全力观想,混合着自己对妹妹的守护执念,对着那女鬼嘶声喊道:

  “安息吧!放下怨恨!我无意伤你!我只想救我妹妹!”

  他的声音因恐惧和用力而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伴随着那邪异音节的余韵,回荡在井边。

  那女鬼彻底停了下来,悬浮在井口,湿漉漉的长发无风自动。它没有再攻击,那只惨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长生,里面翻滚着无尽的怨毒,但似乎又多了一丝挣扎和…迷茫?

  它微微歪着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的音节,不再是嘶嚎,反而更像是在…哭泣?诉说什么?

  长生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维持着那个手印,一动不敢动,全力感应着那本邪书传递过来的信息,试图理解女鬼那充满无尽悲苦的低语。

  冰冷的井水从女鬼身上不断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滴都敲打在长生紧绷的神经上。

  人与鬼,生与死,就在这口诡异的老井边,形成了一种短暂而脆弱的对峙。

  长生不知道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生机,或许…也是井中亡魂唯一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