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李修远:藏拙?那就真琢!-《五姐扶我青云志,我送她们诰命身》

  书院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枯燥且乏味。

  张衍志每天除了读书上课,便是埋头藏书阁。

  这日晌午过后。

  山长李修远缓步踱至先生们平日休憩,切磋学问的文翰斋。

  斋内,陈先生正与苏学士对弈,韩教头则在一旁观战,偶尔点评两句。

  见山长到来,三人皆起身相迎。

  李修远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踱至棋枰旁观战片刻,状似随意地开口道:

  “今日偶翻月考名录,见诸位先生门下英才辈出,实乃书院之幸。”

  “尤其是那新来的童生张衍志,听闻在经义、诗赋乃至骑射课上,都颇为勤勉?”

  陈先生执子沉吟,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语气依旧客观,说道:

  “此子确是可造之材基础扎实,悟性上佳,更难得的是心性沉静,不骄不躁。”

  “月考虽只得十五,但,观其平日问答记录,思路清晰,时有新见,非是庸碌之辈。”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只是……近来似乎少了几分初来时的那股锐气,回答问题时,过于中规中矩了些。”

  苏学士接过话头,笑道:

  “诗赋课上亦是如此。”

  “灵气是有的,用典也渐趋纯熟,但总感觉……未尽全力,仿佛刻意收着,不愿显得过于突出。”

  他摇了摇头,说道:

  “年轻人,懂得藏锋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反而失了锐意进取的精神。”

  韩教头也洪声道:

  “骑射课嘛,笨是笨了点,但肯学,能吃苦,挨了嘲笑也不气馁,这点俺倒是欣赏!”

  李修远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目光深邃。

  待三人说完,他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说道:

  “哦?依诸位看来,此子是在……藏拙?”

  这三个字一出,陈先生和苏学士皆是一怔,随即露出思索之色。

  仔细回想张衍志近来的表现,无论是课堂回答还是月考答卷,确实都透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克制,仿佛,刻意将水平维持在一个既不算差,也不算特别拔尖的位置。

  “唔……”

  陈先生捻须沉吟,说道:

  “经山长提醒,细细想来,确有此感。”

  “其府试案首之才,绝不应止步于此。”

  “有些问题,他明明可以答得更深,却偏偏浅尝辄止。”

  苏学士也恍然,说道:

  “不错!其诗赋若有心雕琢,当不止于此等水平。”

  李修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语气转为略带深意,说道:

  “既是良才美玉,便不可任其蒙尘自晦。”

  “少年人过于老成,未必是福。”

  “有时,也需些压力,方能激发出真正的潜力。”

  他目光扫过三位先生,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说道:

  “诸位先生日后对他,不妨……多加留意,严格要求。”

  “课业不妨重些,提问不妨深些,要求不妨苛刻些。”

  “便是偶尔挫其锐气,磨其心性,也是好的。”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要重点“关照”张衍志,甚至要故意给他加压。

  陈先生、苏学士乃至韩教头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山长李修远素来公正,对学子一视同仁,极少对某位学子表现出如此明确的“特殊关照”,更何况,是这种近乎“刁难”式的严格要求。

  苏学士心直口快,忍不住好奇问道:

  “山长,恕我冒昧,这张衍志……与您是?”

  李修远面色不变,早已备好说辞,淡然道:

  “一位远房亲戚家的子侄,家中长辈托人打了招呼,嘱我好生看顾。”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将“看顾”巧妙地解释为了“严格要求”。

  原来如此!

  三位先生顿时恍然大悟。

  既是远亲,又受托付,山长此举便说得通了。

  正是因为是亲戚,才更要避嫌,不能优待,反而要更加严厉,以免落人口实,同时也真是为了其成才。

  这很符合山长一贯严谨的作风。

  “山长放心,我等明白了。”

  陈先生率先表态,神色郑重。

  苏学士也笑道:

  “既是可造之材,严加磨砺自是应当。”

  韩教头拍着胸脯,大声道:

  “包在俺身上!”

  李修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又看了两眼棋局,便起身离去。

  ……

  从第二天开始。

  张衍志便敏锐地察觉到,书院的学习氛围对自己而言,骤然变得严酷起来。

  上午的经义课上,陈先生讲解时,目光频频落在他身上。

  提问时,但凡他举手,几乎必被点到,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深入,不仅要求理解字面意思,更要剖析微言大义,比较各家注解异同,甚至要求他当场驳斥某些异端观点。

  若回答稍有迟疑或不够完善,陈先生那严肃的目光便如实质般压来,毫不留情地指出疏漏,并要求他课后将相关经义抄写,注解十遍。

  这作业量,是其他同窗的两倍还多。

  “不是!这对吗?”

  张衍志懵了。

  有点怀疑人生。

  不过,这只是开始。

  ……

  下午的诗赋课。

  苏学士更是一改往日的风趣,对他的习作吹毛求疵。

  用典要求出处精确到篇章,平仄格律不容丝毫差错,意境要求必须新颖脱俗。

  课上,张衍志自觉写了一首还算工整的咏物诗,苏学士却当众点评,说道:

  “匠气十足,灵气全无!犹如木偶着锦,徒有其表!重作!”

  引得众同窗侧目。

  课后,苏学士更是单独给他布置了二十首不同题材的诗赋练习,要求三天内完成。

  “???”

  张衍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不止两位先生。

  翌日的骑射课竟也未能幸免。

  课上,韩教头对他格外照顾,别人练习射箭三十支,他必须射足六十支,姿势稍有不对,便是一声洪亮的呵斥,亲自上前矫正,力道之大,让他手臂酸麻。

  练习骑乘时,别人只需缓步慢跑,他却要被要求尝试小跑,摔下马来,韩教头也只是冷眼旁观,喝道:

  “摔摔打打才能学会!起来,继续!”

  “???”

  张衍志欲哭无泪。

  总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

  ……

  接下来几天的课堂上,张衍志也总是被刻意刁难。

  有时他明明没有举手,陈先生或苏学士也会突然点名让他回答一个极难的问题,若答不上来,便是当众一番毫不留情的训诫,说他“心思不专”、“学问浮泛”。

  面对几位先生几乎称得上“翻脸”般的严格要求,同窗们都为张衍志默哀。

  王圆私下拉着张衍志,忧心忡忡地问道:

  “张兄,你这是……不小心打碎了陈先生的古砚?还是诗里暗讽了苏学士?”

  “怎地几位先生突然对你如此……严苛?”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张衍志何时得罪了先生们。

  高肃也面露不解,说道:

  “衍志兄近日言行并无不妥之处,学问亦在稳步提升,先生们此举,确实令人费解。”

  “实在不行,去给几位先生道个歉吧?再送点礼,礼多人不怪。”

  赵健虽没说什么,但眼神中也带着一丝同情,显然也觉得张衍志是遭了无妄之灾。

  “几位兄台莫要取笑了。”

  “我自己也正头大呢,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衍志苦笑道。

  这几天,他反复回想,确定自己近来谨言慎行,并未有任何冒犯师长的举动。

  可先生们的态度转变是如此明显而一致,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然而,抱怨无用。

  面对陡然增加的压力和苛刻的要求,张衍志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他无暇再去探究原因,只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应对之中。

  白天全神贯注听讲,不敢有丝毫分神。

  晚上挑灯夜战,完成那比别人多出一倍的课业。

  骑射课上咬牙坚持,哪怕浑身酸痛也绝不偷懒。

  他就像一块被投入烈火中的铁胚,在几位先生默契的重锤锻造下,虽然倍感煎熬,却也在以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速度,剔除着杂质,变得更加坚韧纯粹。

  只是他不知道,这背后,正是他那位准岳父,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逼他展现出真正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