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纺织与密信-《穿越明末争霸大海》

  陵水河谷深处,黎母山奔腾而下的溪流在此被巨石驯服,积蓄成一方碧潭,又被人工开凿的宽阔石渠引向新建的工坊区。

  水声轰鸣,取代了海浪的喧嚣,成为这片隐秘谷地新的主旋律。

  “东家!成了!您看!”

  一个满手油污、脸上却洋溢着狂喜的老工匠,指着眼前一架轰鸣作响的机器。

  巨大的水轮在渠水冲击下隆隆转动,通过复杂的齿轮组和皮带,将动力传递到机器内部。

  机器主体是一个倾斜的、布满细密尖锐锯齿的巨大滚筒,正飞速旋转。

  几个健妇费力地将一筐筐刚摘下的、还带着褐色棉籽的雪白棉花,倒入机器上方的料斗。

  “咔嚓!咔嚓!嗤啦——!”

  随着令人牙酸的碾压剥离声,奇迹发生了!

  只见雪白的棉絮被高速旋转的锯齿滚筒强行从棉籽上撕扯下来,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梳理过一般。

  变成蓬松柔软的纤维层,被滚筒后方的气流(由联动的小风车产生)吸走,通过一个布制的管道,源源不断地喷吐到旁边一个巨大的网眼收集筐里!

  而那些坚硬顽固的褐色棉籽,则被滚筒下方的格栅阻挡、剥离,叮叮当当地掉落到另一个收集槽中。

  这便是吴桥提供核心思路、陵水巧匠们反复试验改进的“水力锯齿轧棉机”!其效率,远超传统手工剥棉籽数十倍!

  “好!好!”

  吴桥看着那如云朵般不断堆积的纯净皮棉,难掩激动。

  他拿起一把,手感蓬松干燥,几乎不含杂质。

  “张把头,干得漂亮!参与此机的工匠,每人赏银五两!你再加十两!”

  “谢东家!”张把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轧棉机旁,是另一台同样由水力驱动的圆筒状机器——烘干机。

  刚经过初步清洗的潮湿皮棉被均匀铺在缓慢转动的多层金属网带上,下方是密闭燃烧室产生的热风(通过陶制管道引入),热风穿透网带和棉层,带走水分。

  出口处,干燥蓬松的皮棉被卷成巨大的棉卷。

  这解决了琼州潮湿天气下棉花不易干燥储存的难题。

  然而,当吴桥的视线投向工坊更深处,那几台正在组装调试、结构更为复杂的机器时,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巨大的水轮动力通过天轴和皮带分配到各处,带动着几排初具雏形的框架运转。

  那便是他寄予厚望的“水力纺纱机”和“水力织布机”的原型机。

  “东家…”

  负责此处的匠头李老栓搓着手,脸上带着兴奋与忐忑交织的复杂神色。

  “按您的图纸和指点,这‘多锭纺纱’的架子是搭起来了,用上了铁轴承和精磨的锭子,还有您说的那个‘罗拉’牵伸…可…可这纱线,要么太粗不均,要么就…就断了!”

  “还有那飞梭织机,梭子倒是能‘飞’了,可力道控制不好,要么撞坏经线,要么卡死不动…这…这精细活计,比打铁造船还磨人!”

  吴桥走上前,仔细查看着那些半成品的机器部件,手指拂过冰冷的铁质轴承和光滑的木制导轨。

  后世穿越小说里,珍妮纺纱机、水力纺纱机、飞梭织机仿佛都是主角灵光一闪就能轻松复刻的神器。

  可真当他自己一头扎进这从棉花到布匹的全链条工业化尝试时,才深刻体会到其中涉及的技术细节和工序协调是何等庞杂精微!

  从棉花的采摘、分级、去籽、清洗、烘干、梳理、并条,再到纺纱、整经、浆纱、穿综穿筘、最后才是织造…

  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专门的机器或工具,每一个环节的效率和质量都制约着最终产出!

  他提供的图纸和思路,只是点亮了关键节点的灯塔。

  如何将灯塔的光芒连成一条高效运转的生产线?

  如何克服材料限制、加工精度、动力传递的稳定与协调…这些都需要陵水的工匠们,用无数次的失败、调整、再尝试去攻克!

  这绝非一日之功。

  “李把头,莫急。”

  吴桥压下心中的一丝急躁,鼓励道。

  “万事开头难!能造出轧棉机、烘干机,已是了不起的突破!纺纱织布,乃精细中的精细,急不得。”

  “将遇到的问题,一个个列出来,咱们集思广益,慢慢啃!”

  “轴承不够滑,就想办法改进润滑;纱线易断,就调整牵伸罗拉的间距和压力;飞梭力道不稳,就优化投梭机构的弹簧和导轨…”

  “记住,失败不可怕,找出原因,改进它,就是进步!参与此事的工匠,工钱加倍!每解决一个关键难题,重重有赏!”

  “是!东家!”

  李老栓和周围工匠们闻言,精神一振,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东家懂行,更舍得投入,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就在这时,亲卫队长余宏快步走进喧闹的工坊区。

  他脸色沉凝,手中紧握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径直走到吴桥身边,低声道。

  “东家,广州老爷的密信,加急送来的。”

  吴桥心头一跳,父亲极少用如此紧急的方式传递消息。

  他立刻接过信,撕开火漆,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展读。

  信纸上是吴敬山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内容却让吴桥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信中详述了曹吉祥上门“尝鲜”的经过、其贪婪的嘴脸和最终以每月三千两“买路钱”暂时打发的结果。

  更关键的是,吴敬山在信末极其凝重言明。

  “...曹阉言语间,似对陵水工坊内情知之甚详,竟点出‘琼州山沟藏秘’之语!为父与汝外祖反复思量,恐非空穴来风!”

  “若非市舶司在陵水左近安插耳目,便是…我吴家内部,已有蠹虫暗通消息!桥儿,陵水之密,重中之重!务必彻查内鬼,肃清隐患!切记!”

  “蠹虫…内鬼…”

  吴桥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节泛青。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驱散了方才因技术突破带来的喜悦。

  陵水,这片他倾注了无数心血、视为未来希望之地的堡垒,竟然可能从内部被蛀空了?

  曹吉祥那阉狗贪婪的触角,竟已伸到了这里?

  “东家?”

  余宏敏锐地察觉到吴桥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低声询问。

  吴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将密信递给余宏:“你亲自看。”

  余宏快速扫过信纸,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肃杀之气从他精悍的身躯上隐隐透出。

  “好个阉狗!爪子伸得够长!东家,属下这就带人,把陵水上下筛一遍!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吃里扒外的耗子揪出来!”

  “不急。”

  吴桥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眼中却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