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方对峙与石之低语-《剪得一个机器人男友》

  时间仿佛被拉伸、凝固。

  “星尘”舰悬停在冰巨星破碎的环带边缘,前方是那艘散发着原始敌意、墨绿色能量在舰首翻涌的“深潜者”生物舰;侧后方,剩下的两个幽蓝梭状体——“收割者”探测器,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似乎在重新评估局势,但它们散发出的冰冷杀意丝毫未减,依旧牢牢锁定着“星尘”舰,或者说,锁定着林月遥和她手中的“源初之石”。

  三方势力,在这片太阳系边缘的冰冷虚空中,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死亡三角。空气(或者说,舰内循环的人造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只有引擎过载的低沉轰鸣、系统冷却液的流动声以及林月遥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

  星槎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跳跃,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没有试图沟通——无论是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深潜者”,还是纯粹执行毁灭指令的“收割者”探测器,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在计算,计算每一个可能的机动路线,计算冰巨星环带中那些巨大冰岩的轨迹,计算能量护盾还能承受几次攻击,计算引擎在彻底报废前还能爆发出多少潜力。

  他在寻找一个几乎不存在的生机缝隙。

  “潮汐,分析‘深潜者’舰船能量汇聚模式,预测其攻击轨迹和威力。”

  “正在分析……能量模式具有生物脉冲特征,难以精确建模。预估攻击威力……足以在一次性击穿我们当前状态的护盾,并对舰体造成结构性破坏。”

  “计算利用后方冰岩C-77作为掩体的可行性,以及进入环带混乱磁场区域的生存概率。”

  “可行性低于30%。环带磁场极度不稳定,可能导致导航失灵及系统宕机。且‘收割者’探测器似乎不受磁场显着影响。”

  冰冷的数字如同死刑判决,昭示着突围的渺茫。

  林月遥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两个方向的、截然不同的压迫感。“收割者”的凝视是纯粹的、非人的冰冷,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生机;而“深潜者”的敌意则带着一种……古老的、仿佛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厌恶,尤其是针对她手中的石头。

  那块“源初之石”碎片此刻变得异常滚烫,甚至让她感到掌心有些刺痛。脑海中,那些来自奥尔特云的杂乱“低语”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其中夹杂着“深潜者”那充满敌意的精神残响,也混杂着“收割者”探测器冰冷的逻辑脉冲,更有一些来自脚下冰巨星深层、仿佛冰川摩擦般的低沉呜咽。

  各种信息碎片、情绪杂波、能量噪音疯狂地冲刷着她的意识壁垒,让她头痛欲裂,几乎要呕吐出来。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即将被撑爆的气球,站在失控的边缘。

  “星槎……我……我受不了了……”她痛苦地呻吟道,身体微微颤抖。

  星槎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心中一紧。“坚持住,月遥!尝试屏蔽它们!就像之前一样,观察,不要融入!”

  他也注意到了那块石头异常的光芒和热度。“石头有反应!它在与周围的环境,与那些存在产生共鸣!”

  就在这一刻,仿佛是感受到了“源初之石”愈发活跃的能量波动,那艘“深潜者”生物舰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舰首那数个孔洞中汇聚的墨绿色能量骤然达到了顶峰,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眼看就要喷吐而出!

  而侧后方的两个“收割者”探测器,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再次化作两道死亡幽光,猛地加速扑来!它们似乎判断出“深潜者”是更大的威胁,或者是执行清除“源初”信号的优先级更高,竟暂时忽略了“深潜者”,将攻击目标明确锁定为“星尘”舰!

  千钧一发!

  “就是现在!右满舵!全功率向下俯冲!进入C-77冰岩阴影区!”星槎几乎是吼出了指令,同时手动过载了姿态调节器,“星尘”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以一个近乎撕裂自身的险峻角度,猛地扎向侧面一块巨大的、布满撞击坑的冰岩!

  几乎在同一瞬间!

  “深潜者”舰首的墨绿色能量束喷射而出,但它预判的是“星尘”舰原本的位置。粗大的能量束擦着冰岩的边缘掠过,将接触到的冰层瞬间气化,蒸腾起一片短暂的、诡异的墨绿色星云。

  而两道幽蓝色的能量束也从“收割者”探测器前端射出,一道击中了“星尘”舰刚刚脱离的空域,另一道则险之又险地擦过了舰尾装甲,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滋滋作响的能量侵蚀痕迹!

  “护盾下降至百分之三十一!尾部推进器阵列部分受损,效率下降百分之十五!”潮汐急促地报告。

  “星尘”舰险险地躲入了巨大冰岩的阴影之中,暂时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他们被堵在了这里,暴露是迟早的事。

  星槎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传感器屏幕。外面,“深潜者”的生物舰似乎因为一击落空而变得更加躁动,它那有机的舰身微微扭动,开始调整位置,试图绕过冰岩寻找攻击角度。而那两个“收割者”探测器,则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左一右悬浮在冰岩两侧的空域,幽蓝的光芒锁定着阴影区的出口。

  “不能待在这里……”星槎声音沙哑,“潮汐,计算自爆核心的能量,能否制造足够我们逃脱的混乱……”

  “计算中……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且会导致我们失去所有动力,在奥尔特云中漂流等于死亡。”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着精神冲击、几乎蜷缩在座位上的林月遥,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双眼之中,不再是痛苦和迷茫,而是映照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光彩并非来自舰内的灯光,更像是她手中“源初之石”光芒的倒影,却又更加深邃,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光在她眼底旋转。

  “不……不要……”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空灵的、仿佛与自身剥离的质感,“我听到了……它们在……害怕?”

  星槎猛地转头看她:“月遥?你说什么?”

  林月遥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舰体,穿透了冰岩,直接“看”到了外面的存在。

  “石头……它在‘说话’……”她举起手中滚烫的碎片,那石头的光芒此刻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内部流淌的能量似乎在与某种外界的频率共振,“它在……回应那些‘低语’……不只是‘深潜者’和‘收割者’的……还有……这颗星球的……冰的……古老的……记忆……”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逻辑混乱,但星槎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它在与冰巨星的环境共鸣?!”星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潮汐!扫描冰巨星深层结构!特别是能量异常区域!”

  几乎在潮汐启动深度扫描的同时,林月遥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将握着石头的手,按在了冰冷的舰体内壁上。

  嗡——!

  一股无形的、温和却磅礴的能量波动,以“源初之石”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穿透了舰体,穿透了冰岩,向着四周的虚空,更向着脚下那颗庞大的冰巨星扩散而去!

  这股能量波动并不具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与“沟通”的意味。

  刹那间,异象陡生!

  原本躁动不安、试图寻找攻击角度的“深潜者”生物舰,猛地顿住了!它那墨绿色的舰身表面,鳞片状的结构微微开合,仿佛在感知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那股针对“源初之石”的强烈敌意,竟然出现了一丝……迟疑和困惑?它那充满生物感的扫描波动再次拂过“星尘”舰,但这一次,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审视。

  而悬浮在冰岩两侧的“收割者”探测器,它们的反应则更加直接!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逻辑冲突。它们锁定的能量信号在“源初之石”这股扩散的波动干扰下,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出现了短暂的信号丢失!它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小幅度的 erratic 移动,失去了明确的目标。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脚下那颗冰巨星!

  原本只是低沉呜咽的“星球低语”,在林月遥通过石头释放出那股能量波动后,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通过传感器,可以清晰地“听到”(或者说探测到)冰巨星内部传来了更加清晰、更加复杂的“声音”——那是冰川移动的轰鸣,是地壳深处冰岩断裂的脆响,是埋藏在极寒冰层下、古老有机物(或许是某种未知的原生生命)发出的微弱生命信号……整个星球,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混乱却充满生机的能量场!

  这股由冰巨星被意外激发的能量场,与“源初之石”散发出的波动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干扰性极强的背景噪音,彻底覆盖了之前“源初之石”那相对清晰的能量签名,也严重干扰了“收割者”探测器基于能量特征锁定的追踪机制!

  “难以置信……”潮汐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震动,“冰巨星内部检测到大规模、低强度的能量共振现象……它正在自发形成一种强大的、非定向的信息屏蔽层!‘收割者’探测器的锁定信号已被干扰百分之七十以上!”

  星槎看着屏幕上那些变得混乱的目标指示符,又看向依旧将手按在舱壁上、双眼失焦、仿佛与整个星球融为一体的林月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仅是一个“锚点”,一个“聆听者”……她竟然能通过“源初之石”,主动与环境产生如此深度的共鸣,甚至……唤醒一颗星球的“低语”,以此来干扰敌人!

  这是连“播种者”日志中都未曾记载的能力!

  外面的“深潜者”生物舰,在短暂的迟疑和审视后,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它那充满敌意的精神波动再次传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直接的驱逐和威胁,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权衡利弊后的警告:

  【…外来者…你触碰了…不应触碰的‘沉睡’…】

  【…携带‘污秽’…却能与‘寂静’共鸣…矛盾…】

  【…离开…永远…若再踏入‘深潜者’疆域…即视为…宣战…】

  伴随着这段信息,那艘墨绿色的生物舰缓缓后撤,舰身逐渐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冰巨星环带的阴影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两个失去了明确目标、在混乱能量场中晕头转向的“收割者”探测器,在漫无目的地游弋了几分钟后,似乎也判定任务暂时无法完成,幽蓝的光芒闪烁了几下,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遁入了深空,消失不见。

  危机……竟然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解除了。

  “星尘”舰依旧隐藏在冰岩的阴影中,舰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过载后的冷却声,和林月遥逐渐平复下来的、粗重的喘息声。

  她缓缓滑坐到地板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共鸣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手中的“源初之石”碎片也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和正常的光晕。

  星槎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月遥?你怎么样?”

  林月遥抬起头,眼神恢复了焦距,但充满了疲惫和后怕:“我……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就是感觉……石头想让我那么做……它好像……在教我……”

  星槎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那块看似平凡无奇的石头,深褐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块“源初之石”碎片,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它不仅维系着他的生命,记录着林月遥的存在,如今,更展现出了能与星球环境共鸣、干扰高等造物的能力……甚至,似乎在“引导”着林月遥。

  “我们暂时安全了。”星槎将她扶起,让她坐回座椅,“但这里不能久留。‘深潜者’的警告是真的,而‘收割者’很可能还会卷土重来。”

  他转向控制台:“潮汐,评估舰船状态,规划前往备用安全点的航线。我们需要尽快修复损伤,并且……好好研究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月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冰巨星那雄浑而古老的“低语”,以及“源初之石”与之共鸣时那奇妙的触感。

  她意识到,自己与这块石头的联系,已经深入到了一个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回头的地步。

  前方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但似乎……也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