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血染碧波-《怒海争锋》

  东海战区 09:17:33

  第三枚反舰导弹击中湘潭号时,轮机长李卫国正用肩膀顶着破裂的蒸汽管道。前两枚导弹已经撕开右舷两个大洞,海水像疯狂的野兽般涌入底舱。现在这枚打穿了舰体中部的垂直发射单元,800度高温的火焰顺着通风管道席卷而来。

  封堵B3区!启动应急电源!李卫国对着对讲机大喊,声音淹没在金属扭曲的尖啸中。他身后的损管队员小王正用消防斧劈开变形的舱门,斧刃与钢铁碰撞迸出的火星在浓烟中如同萤火。

  温度计指针冲破红色警戒区。李卫国的防火服开始冒烟,裸露的手背皮肤鼓起水泡。透过破损的管壁,他看见火焰正沿着电缆通道向上层建筑蔓延——那里有200多名战友。

  轮机长!底舱...保不住了!小王咳嗽着报告,防毒面具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李卫国抓起应急密封胶。这种特制材料能在高温下膨胀30倍,是最后的希望。他跪在滚烫的甲板上,将胶管插入裂缝,灼热的水蒸气瞬间烫烂了他的手掌。

  再给我三分钟!他咬着牙转动阀门,只要三分钟,上层就能组织撤离!

  密封胶在高温中发出刺鼻的化学味道,像熔化的塑料般填满裂缝。李卫国感到膝盖下的钢板开始发软——那是金属即将熔化的征兆。海水已经漫到腰部,与漏出的机油混合成粘稠的黑浆。

  当最后一管密封胶耗尽时,他听见头顶传来舰长广播:全体注意!弃舰警报!重复,全体——

  通讯突然中断。李卫国笑了,露出被烟雾熏黑的牙齿。他慢慢滑坐在齐胸深的海水里,用身体压住还在漏水的阀门。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起了入伍时父亲说的话:我们李家人,从来都是站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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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潭号舰桥

  周海峰舰长抓住倾斜的指挥台,盯着战术屏幕上代表湘潭号的蓝色图标逐渐变红。三处中弹标记像伤口般触目惊心,损害控制面板上80%的区域都在闪烁警告。

  舰长!右倾已达25度!航海长嘶吼着,我们撑不过十分钟了!

  周海峰望向舷窗外。海面漂浮着燃烧的油污,远处日本秋月号驱逐舰的主炮再次亮起火光。恍惚间,他看见1894年9月17日的黄海——邓世昌站在致远号吉野号的舰桥上,龙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升旗。他突然下令。

  航海长愣住了:长官?

  把北洋水师的龙旗升起来!就在主桅右侧!周海峰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钢铁,让祖宗们看看,今天我们没有丢人!

  当那面复制的黄底青龙旗与五星红旗并排升起时,全舰响起一片哽咽。正在操作高射炮的95后水兵们不懂历史,但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报告舰长!武器控制官苏兰突然喊道,声呐捕捉到潜艇推进器噪音!方位2-1-0,确认是苍龙号

  周海峰看向火控屏幕——电力中断前的最后图像显示,那艘日本潜艇正利用湘潭号的混乱悄悄逼近山东舰航母战斗群。

  还有能用的导弹吗?

  只剩两枚鱼-8反潜导弹,但火控系统瘫痪了!苏兰的指尖在失灵的控制台上徒劳敲击。

  周海峰望向这个三十岁的女军官。苏兰的父亲是东海渔民,二十年前被日本巡逻艇撞沉渔船后失踪。

  手动发射。他说,用你的眼睛当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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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直发射单元甲板

  苏兰爬过扭曲的钢板,高温将她的作战靴底烤得滋滋作响。B区的垂直发射单元被炸得像个开花馒头,但最左侧两个发射管奇迹般完好无损。

  方位2-1-0,深度150米!声呐兵通过手持电台传来数据。

  苏兰扳开手动保险盖。没有电子辅助,她只能靠心算调整发射角度。父亲教过她如何通过月亮位置判断方位——此刻她将这套古老的航海术用在价值上亿的导弹上。

  第一枚鱼-8呼啸出膛时,后坐力将她掀翻在地。第二枚她单膝跪着发射,像古代弓箭手般凭感觉微调了3度。

  两枚导弹拖着尾焰钻入大海。苏兰不知道它们能否命中,但看见弹道轨迹时,她想起父亲失踪前最后的话:阿兰,大海从不会辜负真心对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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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龙号潜艇指挥舱

  声呐官的山本突然瞪大眼睛:高速物体入水!两枚!方位——

  警报声淹没了他后面的话。佐久间舰长刚来得及喊出紧急下潜!,艇身就剧烈震动起来。第一枚鱼雷在安全距离外被诱饵引爆,但第二枚...

  巨大的爆炸声从尾部传来。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应急灯亮起时,佐久间看见深度计指针疯狂旋转——他们正在失控下沉!

  推进器舱被毁!进水无法控制!损管队长满身是血地爬进来,必须上浮!

  佐久间抓过通讯器:全体注意!弃艇准——

  第二波爆炸撕开了耐压壳。海水以每平方厘米30公斤的压力涌入指挥舱,将他的遗言永远封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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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潭号报务室

  海水已经漫到林雨晴的腰际。这个23岁的通讯兵坚持发送了最后三组战场数据,现在正用身体挡着涌向加密机的海水。

  雨晴!快走!战友在门外喊,舰尾开始下沉了!

  林雨晴摇摇头,继续敲击电键。水中的电流开始刺痛她的双腿,但父亲——那位老电报员——说过,战场通讯就是战士的生命线。

  当海水淹没胸口时,她突然想起军校毕业那天,父亲用老式发报机发来的摩尔斯电码:你是我的骄傲。现在,她颤抖的手指敲出了同样的内容,不知父亲能否收到。

  水面上最后浮现的,是她用口红写在控制台上的字:祖国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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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潭号舰艏

  周海峰是最后一个离舰的人。倾斜的甲板让他每走一步都像在爬山,海水已经舔舐到主炮塔基部。

  他从口袋里掏出女儿上周寄来的信。这个单亲父亲把信读了三十七遍,能背出每个标点:爸爸,我考上海军军医大学了!等你巡航回来,我们一起吃火锅...

  信纸被小心折好,塞进一个玻璃漂流瓶。与它作伴的是一枚从北洋水师致远号沉船打捞的铜纽扣,上面还带着1894年的海锈。

  周海峰亲吻瓶口,将它抛向波涛。瓶子在血色海面上起伏几下,很快消失在浓烟中。

  当救生艇驶离百米后,他看见湘潭号的舰艏最后昂起,像不屈的头颅。那两面旗帜依然飘扬,直到海水将它们一同吞没。

  远处的山东舰航母上,汽笛长鸣,所有舰员列队敬礼。这哀鸣穿越百年,与1894年北洋水师的最后时刻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