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妻子是个新面孔-《新聊斋今古异闻录》

  《陆判》之二。

  回到家中,朱尔旦坐在烛火前,看着妻子。

  那张略显粗糙的面庞,心中觉得,愈发刺目。

  他忍不住想起,屏风后的女子,那精致的眉眼,白皙的肌肤,还有那,如羊脂玉般的脖颈……

  “陆公曾说可换头面,不知何时能成?”朱尔旦喃喃自语。

  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茶盏摔地。

  七日之后,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朱尔旦独坐书房,突然,窗户,被一阵狂风吹开,一个身影如鬼魅,飘然而入。

  朱尔旦定睛一看,来人竟是陆判!

  陆判怀中,抱着一颗新鲜的头颅,那头颅的乌发,上还沾着夜露。

  朱尔旦惊愕,陆判面无表情:“吴侍御之女,才貌双绝,昨夜被贼所杀,正合君意。”

  朱尔旦闻言,心中一阵狂喜。

  他颤抖着接过那颗头颅,借着窗外不时划过的闪电,仔细端详。

  只见那女子眉间,有一颗朱砂痣,艳如凝血,正是寿宴上那个人!

  “先生且慢!”朱尔旦突然喊道,同时抓住陆判的手腕。

  陆判见状,不禁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这是作甚?”

  朱尔旦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说道:

  “此女我曾见过,我担心其中,或许存在一些因果关系。”

  陆判闻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嘲讽道:“哦?你倒是说说看,有何因果?”

  朱尔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据我所知,此女虽然美丽非凡,但她的前两任未婚夫,都离奇死亡,而且死因颇为诡异。

  有人传言说,他们皆是被这女子克死的。”

  陆判听后,脸上的冷笑更甚,他不屑地说道:“无稽之谈!不过是些无知之人,胡言乱语。”

  朱尔旦连忙解释道:“我也并非全然相信这些传言,但毕竟事有蹊跷,还望先生三思啊。”

  陆判却是不为所动,他冷哼一声,说道:“此女命硬如铁,寻常方法根本无法破解。

  唯有换头之法,方能改变她的命格。”

  说罢,陆判利刃一挥,朱妻的脖颈处,顿时鲜血四溅。

  猩红溅落陆判的衣襟。

  鲜血最终,形成一朵朵盛开的墨莲。

  朱尔旦见状,脸色惨白,他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陆判迅速将新头,与朱妻的身体缝合。

  完成之后,他从靴子中取出一小瓶金疮药粉,轻轻洒在伤口处。

  “此药来自枉死城,药效极佳,三日之内便可痊愈。”

  话音未落,陆判突然转身,一脚踢翻烛台。

  烛火瞬间倾倒,火苗,舔舐着刚刚换下的旧头。

  刹那间,一股焦糊味弥漫。

  清晨吴府内,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声,如泣如诉,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朱妻醒后,眼神迷离,似乎失忆。

  陆判伸指,一道流光,打入朱妻脑门。

  朱妻惊醒,“我是吴女?不对,”她摸摸自己身子,“我是尔旦妻。”

  哈,拥有两个人的记忆。

  朱尔旦站在自家院门前,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他静静地聆听着,隔壁传来的哭喊声。

  一声声“还我女儿”的叫骂,如同重锤,狠狠地敲打心房。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朱尔旦猛回头,只见陆判不知何时已立在那里。

  “明日让那女子托梦,自会水落石出。”

  陆判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吴侍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突然,他的眼前浮现出女儿的身影,只见她披头散发,面容苍白如纸,颈间的刀痕犹在。

  “爹爹勿怪朱郎,杀女者乃苏溪杨大年,陆判官取儿头换与朱氏妇,实是救儿出苦海。”

  女儿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如泣如诉。

  侍御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他定了定神,发现枕边竟有一只女儿的绣鞋,鞋尖还沾着些许新泥。

  三日后,县衙门口聚集了一群人,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原来,杨大年在狱中突然悬梁自尽。

  供状里,详细地供述了自己见色起意、杀婢逼奸的罪行。

  朱尔旦站在县衙门口,远远地看着陆判倚着门框,悠然自得地啃着羊腿。

  “如何?阴司断案,从不冤枉好人。”

  陆判抬起头,看着朱尔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吴侍御亲自来到朱府谢罪,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心情异常沉重。

  走进朱府,却发现朱妻正在对着菱花镜簪花。

  朱妻一袭粉色长裙,身姿婀娜,面容姣好。

  眉间的朱砂痣,鲜艳欲滴,比吴女生前的那颗,还要艳丽三分。

  这颗朱砂痣,衬得她的肌肤如雪般洁白,令人不禁为之倾倒。

  吴侍御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老泪纵横,泪水模糊了双眼,颤抖着握住朱尔旦的手,说道:

  “小女虽死,但她的头面得以保存,愿以这残躯,为君之妾,了却这段孽缘。”

  窗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陆判站在窗外,脸上露出戏谑。

  陆判大笑着说道:“妙极!人间夫妻,本就是你头我身的缘分!”

  说罢,抛下半截羊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化作一股黑烟,瞬间消散。

  朱尔旦五十岁那年,一个夜晚,月光如水。

  朱尔旦坐石桌前,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杯。

  他静静地等待着陆判的到来,这是约好的最后一次饮酒。

  朱尔旦倒满一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却没有想象中的辛辣,而是甘凉透骨。

  “君寿数已尽,五日后当赴阴司。”陆判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朱尔旦猛地抬起头,只见陆判站在他面前,一身黑袍,面色阴沉。

  朱尔旦的手微微颤抖,抚摸着腹间,那道淡红的疤痕。

  他想起了,是陆判帮自己换取一颗慧心。

  “能否通融?”朱尔旦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小儿尚未及冠……”

  陆判突然拍案,震得梁上灰尘掉落。

  “生死簿早有定数!你以为换心换头便能逆天?”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鬼泣,凄惨而恐怖。

  朱尔旦惊恐地望去,只见窗外,有无数黑影抓挠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