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双魂度尘缘(聂小倩2)-《新聊斋今古异闻录》

  《聂小倩》终章。

  子时三刻,宁采臣依照聂小倩的指引,在断崖下,发现一条暗河。

  河水呈血色,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骷髅。

  唯有中央有一块巨石,石上刻着“忘川”二字。

  他将玉佩浸入水中,河面瞬间翻涌,浮出一具女尸,披头散发,正是聂小倩的继母。

  “你竟敢坏我大事!”女尸嘶吼着。

  “那贱丫头本是我养的血奴,吸满百人精血,我便能借她还阳!”

  话音未落,无数藤蔓,从河底窜出,缠住宁采臣往水里拖。

  千钧一发,剑袋突然炸裂,燕赤霞的断剑,化作一道流光,将女尸钉在忘川石上。

  “接着!”空中传来燕赤霞的呼喊。

  宁采臣抬头,见他站在崖顶,手中握着捆鬼索。

  “此妖已成气候,须用天师符才能镇住!”

  燕赤霞掷出捆鬼索,镇住女尸,忽然咳嗽着擦去嘴角血迹。

  “这一战耗损太多,我需去昆仑山闭关修炼。

  昆仑之巅,灵气浓郁,我将在那汲取天地精华,以求突破,若能修得无上神通,或可再助小倩。”

  他将青铜酒卮递给宁采臣,酒卮表面的“斩鬼”二字,在晨光中泛起冷冽金光。

  “若日后想见小倩,我会尽力想办法。”

  说完周身,已腾起青色剑光,衣袂翻飞间,化作一道流光刺破云层。

  黎明时分,宁采臣携断剑归来。

  只见聂小倩的棺木,正在后院燃烧,漆绘莲花纹的棺板,在火中蜷曲,成焦黑蝴蝶状。

  她立在火光中,攥着碎成齑粉的鬼丹。

  “姥姥以血咒锁我轮回,我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这一世承蒙公子垂怜,竟让鬼物,也尝得人间暖情。”

  她的手腕即将消散,宁采臣急忙抓住,触到的,却似晨雾般虚浮。

  “燕兄留书说,鬼丹若与生人阳寿相融,可重铸灵体!小倩,你……”

  “人鬼殊途,公子不必再犯险。”

  她轻轻挣脱发间金步摇,累世修为,化作万千流萤,扑向宁采臣衣襟。

  “若有来生,愿生为寻常女子。

  着红袄、戴银簪,在公子读书时添一盏暖茶。”

  话音刚落,流萤已裹着她的身影,散入初升朝阳。

  唯余满地曼陀罗花瓣,沾着晨露,似未干的泪痕。

  康熙十年,距离宁采臣与聂小倩相识已,过去数年,此时他已调任京城御史。

  冬至前夜,他在书房中静思,忽然一道璀璨金光,破窗而入,如天开祥瑞。

  怀中襁褓里,女婴竟开口言语:“公子可还记得兰若寺的承诺?”

  刹那间,奇异光芒如实质般笼罩女婴。

  光芒中似有山川日月、星辰变幻之象。

  这是燕赤霞,以大神通逆转阴阳的征兆。

  眨眼间,女婴化作亭亭玉立的女子,正是聂小倩。

  她腕间红绳,系着燕赤霞的护身符,那护身符,隐隐散发着与金光同源的力量。

  她眼神温柔而坚定:“公子,仙长于昆仑之巅,历经数年刻苦修炼。

  感悟天地至理,修成通幽彻冥、逆转阴阳之大神通。

  我溃散于天地间的魂魄,他耗尽身身修为,用无上法诀,帮我疑聚。

  又凭借神目,寻遍万里,觅得这刚诞女婴。

  以其纯净肉身,借‘双魂一体’之逆天秘术,助我还阳。

  此术,需以二十年阳寿为引,方可保我魂魄,与这肉身契合。”

  宁采臣颤抖着,抚过她眉间朱砂痣。

  和记忆中曼陀罗花胎记,丝毫不差:“你……究竟是?”

  “是小倩,也是这女婴。

  仙长以大神通,施展‘双魂一体’之术,让我暂居此身。

  待她成年,我便要将肉身归还。”

  聂小倩轻拨腕间红绳,露出绳结里的鬼丹碎屑。

  “燕仙长路过黄泉时,以其通阴阳、感鬼神的神通,用这碎屑,向孟婆换了半碗茶汤。

  再以本命剑魄,护住我的魂魄,使其不被黄泉阴气侵蚀。”

  掠过《幽冥书》,书页间的曼陀罗花瓣,化作露珠,融入鬼丹碎屑。

  “当年你埋在梅树下的花瓣,吸收了日精月华。

  在仙长神通助力下,助我凝聚形魄。”

  三日后,宁采臣在佛堂,为聂小倩举行“新生礼”。

  袈裟披上她肩头,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成七彩光焰。

  光焰中,祥龙瑞凤飞舞,她足底的朱砂痣,渐渐消退。

  “从此你便是寻常女子,”

  宁采臣替她摘去金吊坠,换上民间女子的银簪。

  “可愿随我回浙东老家?”

  聂小倩抚过案头《楞严经》,指尖再无灼痛。

  “当年在兰若寺,公子以礼相待;如今在阳世,妾身愿以心相报。”

  启程那日,梅树感知到这份喜悦,突然提前开花。

  满树繁花似锦,香气四溢,似在庆贺这份,历经生死的团圆。

  聂小倩抱着婴儿站在树下,宁采臣将《幽冥书》埋入树根。

  书页间的曼陀罗花瓣,已化作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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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轻触他掌心,发出清越声响,阴阳两界,尘埃落定。

  乾隆元年,距离聂小倩还阳,又过去了多年。

  浙东宁家梅园,白发苍苍的宁采臣,在教幼孙诵读《孝经》。

  身着红袄的老妇,端着梅子茶走来。

  发间银簪上,坠着一粒晶莹珠子,正是当年的鬼丹所化。

  “祖父总说,这珠子是仙露凝成,”

  孙儿指着她簪子好奇地问,“究竟是何来历?”

  宁采臣与聂小倩相视而笑,窗外的梅枝掠过微风,将往事碎成点点光影。

  她望着远处青山,那里曾是兰若寺的方向,如今,唯有忘川水,依旧流淌。

  当年的白衣倩影,已不再照见。

  “不过是颗露珠罢了,”她替孙儿掖好披风。

  “就像祖父与祖母的相遇,都是天地间的露水姻缘。”

  宁采臣轻咳一声,展开画卷。

  画中女子身着明代襦裙,立在曼陀罗花丛中,眉眼间似有笑意。

  那是他依照记忆所绘,却总觉得不及眼前人,万分之一的生动。

  聂小倩扶着丈夫进屋,看着他鬓角的白发,想起数十年前那个月夜。

  那时,她是黄泉路上的孤魂,他是阳世里的书生。

  如今他们,只是烟火人间里的寻常夫妻,守着一儿半女,共度岁岁年年。

  宁采臣与聂小倩,前缘未尽,用数十载时光,换得生生世世的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