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镇国公世子-《民间冤洗录之天选打工人》

  我仔细地为这孩子做了全身检查,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触目惊心,我小心翼翼地为他敷上了最好的金疮药。

  忽然心中一动,便诓骗那道士,谎称这些日子拜了青城山游玄道人门下,学得了一门能看人的天眼之术,还道这孩子乃是我命中贵人。

  我让道士找来金箔,混着朱砂,然后在这光着背、擦了药的孩子身上画起咒来。

  细小规整的符文在他背上若隐若现,还冒着淡淡金光,直把一旁的道士惊得目瞪口呆。

  他十分殷勤,赶忙帮忙递物,甚至还在一旁临摹学习,就这样一直到了后半夜。

  我只觉得疲惫至极,便躺在了少年身边,却因自己身躯太过庞大,差点把他给挤了出去。

  我无奈扶额,轻轻将他亲生父亲留下的地灵珠戴在他脖子上,随后抱着这单薄的孩子准备入眠。

  而一旁的小狸,此刻正安静地蹲在那里,看着道士兴高采烈地收拾着满地的残局,直至天明。

  晨光透过窗棂时,我被颈间地灵珠的凉意激得一颤。

  怀中少年蜷成虾米,苍白指尖无意识勾住我袖口,腕间陈旧鞭痕在晨光里泛着青灰。

  小狸忽然跳上榻沿,尾巴扫过少年后颈,那里新结的血痂正被金疮药浸得发透,隐隐透出极淡的朱砂色,是昨夜画的护身符在起效。

  道士抱着画废的黄纸堆推门进来,眼珠还黏着血丝:您说这符文能不能......

  话音戛然卡在喉间,因为少年突然翻身,后背整片符文随着肌肉起伏明灭不定,像撒了把碎金子在雪地上。

  小狸地笑出声,爪子拍了拍道士端着的药碗,惊得他差点把安神汤泼在我鞋面上。

  我捏起少年汗湿的发梢,忽然听见他喉咙里溢出破碎音节:阿爹......别打......

  地灵珠在锁骨下剧烈震颤,珠内封存的灵气顺着指尖往他脉络里钻。

  道士见状慌忙掏出罗盘,指针却发疯似的打转,最后稳稳指向少年心口,那里正有金线般的符文游走,像初生的藤蔓攀着肋骨生长。

  去把西厢房的暖炉点上。

  我扯过被子盖住少年发抖的肩膀,触到他后腰凸起的骨节时心口钝痛,再熬碗肉粥,要加黄芪。

  道士跌跌撞撞往外跑,袍角勾翻了炭盆,火星子溅在满地符纸上竟烧出莲花形状。

  小狸蹲在窗边舔爪子,尾巴尖卷着片不知哪来的金箔,在朝阳里晃成一点晃眼的光。

  少年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他没睁眼,却准确将脸埋进我掌心,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地灵珠的光透过皮肤渗进他经络,我看见那些陈年旧伤下,新的肌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窗外传来道士劈柴的声音,劈到第三块时突然拔高调子:您看这斧头刃上,怎么结了层霜?

  霜花沿着斧柄蔓延,在晨光里碎成粉末。

  我望着少年逐渐舒展的眉头,忽然想起昨夜画符时,他后颈那道贯穿肩胛骨的伤口里,竟隐约露出半截泛着灵光的箭镞。

  那形制......分明是百年前镇妖司的穿云箭。

  小狸跳上窗台,冲我晃了晃爪子里的金箔,上面不知何时多出细小纹路。

  看来这孩子的故事,比我想得更有意思。

  我替他掖好被角,指尖掠过他腕间新浮现的咒印,那是昨夜疏漏的最后一道符,此刻正顺着脉搏轻轻跳动,像颗新生的心脏。

  道士端着药碗进来时,蒸汽氤氲中少年睫毛轻颤。

  少年突然蜷缩在床的角落,睫毛剧烈颤抖着。

  他不敢睁眼,却能见梁上倒挂的青面鬼正咧开血盆大口,舌下垂着的涎水啪嗒落在他发间。

  自从生来便有的阴阳眼让他成了活靶子,家里的青砖缝里总能渗出惨白的手掌,街头巷尾的阴影里藏着无数觊觎的目光。

  道士们举着拂尘追他三条街,百姓们扔来的烂菜叶里混着咒他去死的纸条,所有人都当他是招鬼的怪物。

  此刻道观漏风的窗棂外,十几个鬼祟正把变形的脸挤在窗纸上,垂涎欲滴地盯着他,却始终不敢跨过门槛半步。

  少年困惑地抬头,正对上一张圆滚滚红扑扑的脸。

  那胖子正趴在门槛上,手里晃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腰间玉佩坠着的八卦流苏随动作轻晃,惊得鬼怪们齐齐后退三尺。

  哎呦喂,可算醒啦!

  胖子大大咧咧地坐进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的糖糕还冒着热气,我是扬州镇国公府的世子,昨儿在山脚下见你浑身是血趴在破庙里,师父说你是我的贵人!以后有本世子罩着你,保你一生平安。

  他掰下一块糖糕塞进少年手里,油脂在粗布衣裳上洇出浅黄的印子,给我当书童呗?不用你伺候笔墨,陪我逗狸奴就行!

  少年攥着糖糕抬头,正对上对方眼底明晃晃的笑意。

  这是头一回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带恐惧或贪婪,圆乎乎的脸被烛火烘得暖融融的,像块刚出炉的甜糕。

  他忽然发现,那些平时追着他啃咬的鬼怪,此刻正瑟缩在月光里,离这胖子三尺远便不敢靠近。

  ......识字。

  少年沙哑着嗓子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糕边缘。

  当世子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时,他正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洇开墨点。

  狼毫触到指尖的温度,混着对方那句带着笑腔的阿水写自己名字真好看,让他忽然想起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模糊记忆。

  那时她也是这样温柔地唤他乳名,直到某天她惊恐地推开他,尖叫着说鬼东西滚开。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竹窗,世子正挽起袖子给他换药。

  金疮药混着薄荷香渗进伤口,少年盯着对方后颈冒出的汗珠,

  忽然发现胖嘟嘟的后颈肉上沾着片草叶。

  这半个月来,对方变着法子给他弄好吃的,把自己的玉佩拆了换驱鬼符,甚至半夜爬起来给他赶跑聚在窗外的夜游神。

  此刻这人正举着油灯,眯着眼看他练习最简单的净心咒,烛火将两人影子投在石壁上,交叠成从未有过的温暖形状。

  该启程啦!

  世子拍拍手站起来,怀里抱着那只总蜷在他肩头的三花狸奴,指尖抛着从道士那里换来的碎银。

  少年看着他把防身的玉佩全换成了粮食,马鞍上还挂着新做的书箱,箱角露出半卷《茅山驱邪录》。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世子发梢时,少年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把本世子罩着你挂在嘴边的胖子,大概是这世上第一个把他当人看的人。

  他摸了摸腰间新系的平安符,那是世子熬夜刻的,上面笔锋清秀,刻着阿水平安四个字。

  远处传来马铃声,三花狸奴忽然跳上他肩头,用湿润的鼻尖蹭他耳垂。

  少年深吸一口气,任由清晨的风掀起衣摆,第一次觉得,跟着这个胖世子走下去,或许真的能走出那些缠绕他十年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