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隐秘(4)-《大明:朱标的双胞胎弟弟》

  朱槿看着朱标紧绷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 杯沿上还留着刚倒凉茶时的水珠,像极了那些藏在历史褶皱里的眼泪。

  他太清楚大哥的性子了,重情重义,又极重伦理纲常,哪怕知道五弟(朱棣)夺权或许有隐情,也始终对 “弟弟抢侄子皇位” 这件事心存芥蒂,那是刻在朱家血脉里、连重活一世都抹不去的执念。

  他轻轻叹了口气,放缓声音解释:“大哥,这也不都是五弟的过错。有些事,得从上一世你走后说起 —— 那时候朝局的拧巴,比咱爹批过的最复杂的奏折还难理清,你听我慢慢说。”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发紧。

  他的目光落在院角的桂树上,枝头金黄的花瓣正被风一片片吹落,恍惚间竟和上一世雄英下葬时飘洒的纸钱重叠 —— 他知道朱槿要讲的,是他没能亲历、却字字染血的过往。

  朱槿见状,便慢慢开口,将上一世的往事娓娓道来:“大哥你是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走的,那天北平还送来急报说蒙古骑兵犯边,你还撑着病体在东宫批了半本军报。你走后,咱爹在御书房关了三天三夜,出来时眼窝深陷,连龙袍的褶皱都没抚平 —— 可江山不能没有继承人,咱爹召来刘三吾这些老臣议了七次,最后还是没从咱们兄弟里选,在当年九月十二日,正式册立允炆为皇太孙。”

  他顿了顿,补充道:“咱爹不是没犹豫过,毕竟五弟(朱棣)在北平守边多年,四弟(朱棡)在山西也握着重兵,可他怕立了任何一个藩王,都会让其他兄弟觉得‘凭什么是他’—— 你还记得洪武二十四年,五弟就因为咱爹让他去凤阳练兵,私下抱怨了句‘父皇偏心太子’,被咱爹罚在祖陵跪了三天吗?历史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咱爹是真怕兄弟相残,更怕那些弟弟们根基深(五弟那时已掌北平都司、燕山三护卫,兵力近五万),允炆年纪小(立为皇太孙时才十五岁,连地方政务都没处理过),以后压不住,说到底,还是想护住你这一脉。”

  “可那时候的朝局,早就不是你在时的样子了。” 朱槿的声音沉了些,带着几分对过往的唏嘘,“你在时,武勋集团看你面子,不敢太过张扬 —— 蓝玉北伐回来,敢在你面前拍着桌子说‘殿下放心,蒙古人再敢来,我提他们的头来见’,却不敢在咱爹面前说半句大话;藩王们也怕你,你每次北巡,路过秦、晋、燕三藩封地,三弟、四弟,五弟都得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可你一走,这平衡就破了。”

  他掰着手指细数:“北方蒙古的脱古思帖木儿还在时不时犯边,洪武二十五年冬天就袭扰了辽东,杀了金州卫指挥同知;朝中那些武勋,蓝玉掌着中军都督府,傅友德管着后军都督府,冯胜还兼着太子太师,个个手握兵权;咱爹夜里常犯咳嗽,太医说要少劳心,可他总怕自己走后,允炆镇不住场子 —— 你没见,那时候咱爹批奏折,常常批着批着就停下来,对着‘皇太孙’三个字发呆。”

  “更糟的是,没过几年,三弟和四弟也走了。” 朱槿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惋惜,“三弟是洪武二十八年三月二十日没的,西安藩邸送来的奏报说‘宫人私进毒药,王饮后暴毙’,可私下里都传,他是因为强征民夫修秦王府的暖阁,还抢了民间女子入宫,底下人忍无可忍才下的手 —— 你还记得吗?你还在世时,就曾替三弟向咱爹求情,说他‘行事鲁莽,但无反心’,可咱爹当时就说‘他这性子,早晚要出事’,没想到真应了。”

  “四弟走得更急,洪武三十一年三月十二日,太原送来急报说他‘晨起突发恶疾,口不能言,日暮而亡’。后来才知道,他是前几天去代州巡查边墙,受了风寒,又不肯好好吃药,硬撑着处理公务,拖成了急病。”

  朱槿抬眼看向朱标,见大哥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泛白,便继续说道:“你想想,三弟的秦藩管着陕西都司,有护卫军三万;四弟的晋藩管着山西都司,护卫军两万五,再加上五弟燕藩的五万兵力,本是咱爹布下的‘北方三屏障’,互相制衡 —— 三弟管着西路,防蒙古从河套南下;四弟管着中路,守着大同要冲;五弟管着东路,盯着辽东。可他俩一死,北方就只剩五弟一家独大,他手里的燕山三护卫,再加上他能调动的北平都司兵马,足足有八万,比京营的兵力还多。那时候离咱爹驾崩(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也就剩两个月了,他想再调兵制衡,都没了时间。”

  “为了扶允炆坐稳皇位,咱爹后期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透着无奈,甚至透着狠。”

  朱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复杂,“他先是借着蓝玉案,把朝中的武勋集团几乎一扫而空 —— 蓝玉本是你太子妃的亲舅舅,洪武二十一年他北伐捕鱼儿海,生擒北元太尉蛮子,回来后就被你推荐做了太子太傅,本是想让他做允炆的‘军事靠山’。可你走后,咱爹见蓝玉越来越骄横 —— 他竟敢私占北元的嫔妃,还在喜峰口因为守关将领开门晚了,就下令拆了关楼。咱爹怕他功高震主,更怕自己走后,蓝玉会借着‘太子妃舅舅’的身份把持兵权,甚至废了允炆另立你其他儿子(比如允熥,常氏所生,蓝玉的亲外甥),就以‘谋反’的罪名把他抓了 —— 你知道蓝玉案是怎么定案的吗?当时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奏报说,蓝玉计划在洪武二十六年二月十五咱爹去南郊籍田时,起兵谋反,还列了一长串‘同谋’名单,最后杀了一万五千三百余人,连傅友德、冯胜这些老臣都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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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标听到傅友德、冯胜的名字,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 —— 他怎么会忘了这两个人?傅友德是开国猛将,洪武十四年随他平定云南,在曲靖城下生擒元军统帅达里麻,为大明拿下西南半壁江山;冯胜更是随父皇征战多年,洪武二十年北伐纳哈出,逼得二十万蒙古兵投降,连扩廓帖木儿(王保保)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可他们的结局,却比蓝玉还要憋屈。

  朱槿看在眼里,心里了然,继续说道:“大哥你肯定也明白,咱爹杀他们,不只是因为蓝玉案的牵连,更因为他们那两个‘好女婿’,还有他们手里的兵权。傅友德的女儿嫁给了晋王世子朱济熺 —— 四弟(朱棡)的长子,那时候晋藩的护卫军还没削减,朱济熺已经开始帮着四弟处理军务;冯胜的次女嫁给了周王朱橚 —— 朱橚早年就跟着五弟在北平练兵,还曾私下给五弟送过战马。”

  “咱爹晚年最怕什么?怕武勋和藩王勾结啊!” 朱槿的声音压得更低,“傅友德当时是征南将军,手里还握着云南都司的兵权;冯胜是太子太师,京营里还有不少他的老部下。他俩要是和晋、周二藩联手,再加上五弟的燕藩,那允炆手里的那点京营兵马,根本不够看。就说傅友德,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咱爹在武英殿设宴,席间见他儿子傅让(驸马都尉)没按规矩戴剑囊 —— 就是上朝时剑要装在囊里,露出剑柄即可,傅让却把剑囊解了挂在腰上。咱爹当场就翻了脸,说‘你儿子连规矩都不懂,你这做父亲的怎么教的?’逼着傅友德亲手杀了傅让,傅友德没办法,只能拔剑斩了儿子,然后对着咱爹磕了三个头,自刎而亡 —— 那哪是因为一个剑囊?是咱爹早就想找个由头,断了晋王府和武勋的联系,傅友德不过是撞在了枪口上。”

  “还有冯胜,他更冤。洪武二十八年二月,有锦衣卫奏报说,他在太原和晋王府的长史杨希圣走得近,还曾给朱济熺送过一本《孙子兵法》。咱爹连审都没审,直接下旨把他召回京城,赐了一杯毒酒。你知道冯胜临死前说了什么吗?他说‘臣随陛下征战四十年,没丢过一寸土地,没想到最后竟死在一本兵书上’—— 咱爹怕啊,怕冯胜像蓝玉一样,成了藩王手里的刀,怕允炆镇不住这两个‘又有兵权、又有亲家’的老狐狸。说到底,他们的死,是死在了‘武勋 藩王’的双重身份上,成了咱爹为允炆铺路的垫脚石。”

  “除了杀武勋,咱爹还把《皇明祖训》改了又改。” 朱槿继续说道,“咱爹颁布的《皇明祖训》最终版里面特意加了‘凡藩王有谋逆者,朝廷发兵讨之,罪止其身,不累其家’—— 本是想给藩王留条后路,可又怕藩王真的谋反,又补了‘藩王不得干预地方政务’‘不得擅自调兵’‘不得与朝中文武官员私交’,甚至规定‘藩王入朝,不得带超过三人的护卫’,就是想把藩王的权力死死捆住。”

  “可他又怕允炆没人护着,特意让锦衣卫扩了编制 —— 蓝玉案后,锦衣卫的镇抚司从一个分司,扩成了南北两个镇抚司,南镇抚司管刑狱,北镇抚司专管诏狱,直接对咱爹负责。地方官的奏折,都要先经锦衣卫北镇抚司过目,确认没有‘谋逆之言’,才敢呈给允炆;甚至藩王的家奴,都有锦衣卫的人盯着,就怕他们私下传递消息。”

  朱槿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咱爹做这些,不是天生狠辣。他是怕啊 —— 怕你走了,娘和雄英也走了,他再护不住你的儿子;怕他从濠州一个放牛娃,拼了三十年才打下来的江山,最后落不到朱家子孙手里;更怕他百年之后,没人像你一样,能在武勋和藩王之间找平衡,能护住允炆,护住这大明的安稳。”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三样。” 朱槿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无奈,“一是没算到三弟、四弟会走得那么早 —— 他本以为这两个儿子能活过他,继续制衡五弟;二是没算到五弟在北平的根基已经那么深 —— 洪武二十九年五弟北伐蒙古,生擒乃儿不花,在北方军队里威望极高,连辽东都司的将领都听他调遣;三是没算到允炆继位后,会那么急着削藩 —— 建文元年(1399 年)正月刚登基,五月就削了周王朱橚,接着是代王、湘王、齐王、岷王,湘王朱柏甚至被逼得自焚而死,这才把五弟逼到了绝路上。”

  朱槿提及湘王朱柏自焚、周王朱橚首当其冲被削藩的话语,像两把淬了寒冬冰棱的刀,带着刺骨的凉意,狠狠扎进朱标心口最软的地方。

  他猛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 —— 那点皮肉痛,哪里抵得过心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朱标脑海里瞬间被湘王朱柏的身影填满,不是后来史书里记载的 “谋逆藩王”,而是少年时总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模样。那会儿朱柏刚及冠不久,每次在东宫见到他,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神带着几分依赖的怯意,连说话都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了兄长。有次朱元璋考较功课,朱柏没答上来,垂着头站在殿中,余光瞥见他进来,便悄悄抬眼望过来,眼里满是盼着解围的期许,那怯生生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小兽。

  思绪又飘回上一世洪武二十四年的深秋,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朱柏。当时他奉命巡视陕西,途经荆州,特意绕路去了湘王府。

  刚过护城河的石桥,就见朱柏穿着一身月白常服,没戴王冠,只束着玉冠,快步迎出来,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笑意,伸手就拉住他的胳膊,力道带着几分急切:“大哥!我早就盼着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