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死亡的钟声-《民间鬼故事合集一千多篇》

  秦宇的行李箱滚轮碾过老城区青石板路时,夕阳正把天边的云揉成一团浑浊的橘红,像被血水浸透后凝固的棉絮。那声音“咕噜——咕噜——”,在这条连风都裹着霉味的巷子里格外刺耳,每滚过一道石板缝隙里的青苔,就像在啃咬一截腐烂的骨头。他抬起头,视线越过巷口歪歪扭扭的电线,落在前方那栋突兀矗立的公寓楼上,砖红色墙体爬满黑绿色的藤蔓,那些藤蔓粗得像老人的血管,紧紧攥着斑驳的墙面,而楼顶那座锈迹斑斑的钟楼,像一颗歪着头的头颅,在暮色里泛着冷硬的光,钟面的玻璃碎了大半,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像一只睁着的瞎眼。

  “804,终于到了。”秦宇掏出中介给的钥匙,金属片在掌心泛着沁骨的凉。他刚丢了在互联网公司的工作,连续三个月的试用期考核砸了锅,房东又催着涨房租,口袋里那点积蓄,只够租这种老城区的便宜公寓。中介当时拍着胸脯说这楼“地段好、性价比高”,临了才含糊提了句“年头久了,顶楼带钟楼,晚上可能有点声音,习惯就好”。

  秦宇提着行李箱往楼上走,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大半,剩下的几盏也苟延残喘,亮起来时像蒙着一层血雾。他只能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摸索,光柱里浮动的灰尘像无数只飞虫,扑在脸上又痒又呛。台阶上积着厚厚的灰,每走一步都扬起细小的颗粒,鞋底碾过灰尘时,能听到“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脚边爬。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旧海报,边角卷翘得像干枯的指甲,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安全”“警惕”“勿近”之类的字眼,那些字的笔画歪歪扭扭,像是用手指蘸着墨写的,越看越像一张张咧开的嘴,在黑暗里无声地笑。

  爬到7楼时,秦宇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灰尘在光柱里飘。“是错觉吧。”他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往8楼走。

  804的门就在走廊尽头,门板是深棕色的,油漆剥落得露出里面的木头,上面还留着几道深深的划痕,像是被指甲抠出来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摩擦声,那声音尖锐又滞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锁芯里磨牙。秦宇咬着牙使劲转了一下,“咔嗒”一声,锁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味和淡淡腐朽气息的风扑面而来,那味道像埋在地下的旧木头,又像腐烂的树叶,让秦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举着手机往里照,公寓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家具都是老旧的木质款,沙发的布料已经褪色发黑,上面沾着几块不明污渍;茶几的腿歪了一根,用铁丝捆着勉强立着;卧室的衣柜门虚掩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缝隙。客厅的窗户正对着楼顶的钟楼,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透过玻璃看过去,钟楼的轮廓在暮色里显得格外狰狞,钟面上的指针歪歪扭扭,像断了的手指。

  秦宇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想擦一擦玻璃,手指刚碰到玻璃,就听到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是中介打来的。

  “秦先生,您到804了吧?”中介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热情,还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跟您再嘱咐几句,这楼里住户不多,也就四五户,大家都不爱出门,您住的时候别太吵闹,免得打扰邻居。还有啊,楼顶的钟楼千万别去,门锁好多年了,锈得打不开,而且上面不安全,容易摔着。”

  “知道了,”秦宇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台上积的灰上,“对了,你之前说晚上有声音,具体是什么声音?”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中介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些,像是怕被人听到:“就是钟楼的钟偶尔会响,老物件了,零件都锈了,不准时也正常,您别在意,听几天就习惯了。”说完,没等秦宇再问,就匆匆挂了电话,听筒里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秦宇皱了皱眉,总觉得中介的语气不对劲,那刻意回避的态度,像在隐瞒什么。但他也没多想,房租一个月才八百,在这个城市里,再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就算有声音,忍忍也能过。

  他开始收拾行李,先把衣服往衣柜里放。打开衣柜门时,一股更浓的霉味涌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衣柜里的隔板是松的,轻轻一碰就晃。秦宇把叠好的衣服放在隔板上,刚放好,就看到衣柜角落的灰尘里,露出一点铜色的东西。他蹲下身,用手指拂去灰尘,一枚小小的、生锈的铜铃铛露了出来——铃铛的表面布满绿锈,锈迹像蜘蛛网一样缠在上面,铃舌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铃身,边缘还卷着一点,像一只睁着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谁丢的这东西?”秦宇拿起铜铃铛,入手冰凉,锈迹蹭在手指上,留下一道青绿色的印子,那颜色像青苔,又像腐烂的铜器。他捏着铃铛翻来覆去看了看,铃铛底部刻着一个模糊的“8”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秦宇觉得这铃铛透着一股晦气,随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垃圾桶是中介留下的,塑料的,已经发黄,里面还套着一个破了洞的垃圾袋。

  收拾完已经是晚上11点多,秦宇累得瘫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想动。他打开电视,屏幕闪了几下才亮,里面只有几个模糊的频道,播着十几年前的老电视剧,声音断断续续的,像蚊子在耳边叫。他看了没几分钟,就觉得眼皮发沉,关了电视准备去卧室睡觉。

  卧室的床是木板床,床垫薄得像一层纸,秦宇躺在上面,能清晰地感觉到床板的纹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公寓里太安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风穿过钟楼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那哭声忽高忽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听得人心里发毛。

  不知过了多久,秦宇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当——”的一声巨响,从楼顶的钟楼传来。

  那声音厚重而沉闷,像一块巨石砸在地上,震得窗户都微微发抖,玻璃发出“嗡嗡”的共鸣。秦宇猛地睁开眼,摸过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时间正好是12点整。“原来真是钟楼的钟响。”他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准备继续睡。

  可刚闭上眼睛,第二声钟声又响了——“当——”。

  第三声,“当——”。

  第四声……

  钟声一下接一下地砸下来,每一声都像敲在秦宇的太阳穴上,震得他脑袋发疼。他数着,10声,11声,12声……按照常理,12点应该敲12下,秦宇以为钟声会就此停下,可下一秒,第13声钟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当——”

  这一声比之前的任何一声都要响,像是直接在秦宇的耳边敲了一下,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砰砰”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睡衣贴在身上,凉得刺骨。12点敲13下?这根本不是“不准时”,这是邪门。

  秦宇赤着脚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月光正好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钟楼上,钟面的玻璃碎了一块,露出里面那口巨大的铜钟,铜钟的表面锈迹斑斑,有几道深深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指针正好指着12点,可那口铜钟却还在微微晃动,钟口朝下,像是在对着他“呼吸”,每晃一下,就有一缕冰冷的风飘下来。

  “老物件……中介说的是这个?”秦宇喃喃自语,手指攥着窗帘,指节都泛了白。他总觉得那口铜钟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正透过钟口往下看。

  回到床上,秦宇再也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耳朵里全是钟声的回音,那回音在脑子里绕来绕去,像一根线,缠着他的神经。他不敢再靠近窗户,甚至把被子蒙住了头,可那股从钟楼飘来的腐朽气息,却像长了脚一样,钻进被子里,绕在他的鼻尖。

  就这么熬到天亮,窗外泛起鱼肚白时,秦宇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睡多久,就被肚子饿醒了。他起来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像熬了好几个通宵。

  秦宇换了件衣服,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早餐。刚走到7楼,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提着菜篮子从楼梯间的拐角走出来。老太太头发花白,梳成一个髻,用一根银色的簪子固定着,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布衫,袖口磨得发亮。她看到秦宇,脚步顿了一下,眼神落在秦宇的胸口,秦宇的钥匙串挂在外面,上面还带着804的钥匙。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住804?”老太太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对,阿姨,我昨天刚搬来。”秦宇礼貌地笑了笑,往旁边让了让,给老太太让路。

  可老太太却没走,反而往前凑了一步,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秦宇的胳膊。她的手冰凉,指甲又硬又尖,掐得秦宇胳膊生疼。“小伙子,你赶紧搬走吧!804不能住!那房子邪门得很!”

  秦宇愣了一下,胳膊被掐得有点疼,他想挣开,可老太太抓得很紧:“阿姨,您别开玩笑了,这房子挺好的,就是旧了点。”

  “谁跟你开玩笑!”老太太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赶紧压低,凑到秦宇耳边,气息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之前住804的人,都没了!失踪了!一个都没找着!前一个是个小姑娘,二十来岁,去年春天搬来的,住了没一个星期就不见了,警察来了好几次,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秦宇的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凉了半截:“阿姨,您说的是真的?中介没跟我说这些啊。”

  “中介能跟你说吗?说了谁还敢租!”老太太叹了口气,松开秦宇的胳膊,手指在秦宇的袖子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这楼里的老人都知道,804是凶屋,还有那钟楼,晚上12点要是敲13下,听到的人就活不长了,那是死神在点名啊!点到谁,谁就得在7天内死,要么失踪,要么出事,从来没有例外!”

  “13下钟响?”秦宇猛地想起昨晚的钟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阿姨,您……您也听到过?”

  老太太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恐惧,她往楼梯间的上方看了一眼,像是怕被什么东西看到:“好几年前听到过一次,那天晚上我起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钟楼‘当’地响了13下,吓得我当场就瘫在地上了。后来听楼里的老周说,那第十三声钟响,是死神在数人,他在钟楼里看着,谁听到了,谁就是下一个要带的人。”

  秦宇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想起昨天在衣柜里发现的铜铃铛,还有中介刻意回避的态度,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椎爬到后脑勺。“阿姨,那……那前几任租客,失踪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老太太皱着眉想了想,嘴唇哆嗦了一下:“有!都有!他们失踪前,窗台上都会放一个生锈的铜铃铛!就是那种……小小的,绿锈的,没有铃舌的铃铛!我记得前一个小姑娘,失踪前一天,我还看到她窗台放着那东西,当时我还劝她赶紧扔了,可她不听,说那是她捡的,觉得好看……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

  铜铃铛!秦宇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昨天扔的那个,不就是老太太说的样子吗?没有铃舌,满是绿锈,还刻着“8”字!他赶紧问:“阿姨,那铃铛……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底部还刻着字?”

  “对!好像是刻着楼层号!”老太太点点头,“老周说,那铃铛是死神的‘请帖’,谁收到了,谁就得跟他走。”

  秦宇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谢过老太太,匆匆往楼下跑。便利店就在巷口,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上看报纸。秦宇买了面包和牛奶,付钱时,忍不住问老板:“老板,你知道这巷子里那栋带钟楼的公寓吗?804那间房,是不是出过事?”

  老板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秦宇一眼,眼神有点复杂:“小伙子,你住那?”

  “嗯,昨天刚搬来。”

  老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那房子确实邪门,前几年住过好几个租客,都没住满一个月就不见了。有人说他们是欠了钱跑了,也有人说……是被钟楼里的东西带走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搬,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秦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拿着早餐,魂不守舍地往公寓走。回到804,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翻门口的垃圾桶,他想看看那枚铜铃铛还在不在,可垃圾桶里空空的,垃圾袋已经被收走了。他问了楼下的保洁,保洁说早上七点就收走了,垃圾都运去了回收站。

  接下来的几天,秦宇每天都活在恐惧里。他特意定了11点59分的闹钟,每次闹钟响,就赶紧用被子蒙住头,捂住耳朵,可那厚重的钟声还是会透过被子和手指缝钻进他的耳朵里,震得他耳膜发疼。

  第二天晚上12点,钟楼准时敲了12下,然后,第13声如约而至——“当——”,这一声比第一天更响,秦宇甚至觉得窗户玻璃都在震动,像是要碎了。他蒙在被子里,能听到风穿过钟楼的声音,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弱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钟里面走动。

  第三天晚上,第13声钟响后,秦宇听到了更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钟楼的门,“咚——咚——咚——”,节奏很慢,每敲一下,就停顿几秒,像是在等里面的人回应。那声音顺着楼梯间往下传,钻进804的门缝里,听得秦宇浑身发抖。

  第四天晚上,秦宇没敢睡觉。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把水果刀,那是他从超市买的,刀身很薄,但很锋利。他盯着墙上的时钟,看着分针一点点往12的方向挪。11点59分,秦宇屏住呼吸,把水果刀握得更紧了。

  12点整,第一声钟声响起——“当——”。

  秦宇的身体一僵,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听到,在钟声里,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在刮擦金属。

  “当——”第二声。

  刮擦声更清晰了,“刺啦——刺啦——”,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铜钟的内壁。

  秦宇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月光正好照在钟楼上。他看到,钟楼的门,那扇中介说“锈得打不开”的门,竟然开了一条缝,缝里黑漆漆的,那刮擦声,就是从缝里传出来的。

  “当——”第三声,第四声……第十声,第十一声,第十二声。

  秦宇的心脏狂跳,他知道,下一声就是第十三声。他想把窗帘拉上,可手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不了。

  “当——”

  第十三声钟响猛地炸开,秦宇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茶几,茶几上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还没来得及去捡碎片,目光就无意间扫到了窗台。

  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一枚生锈的铜铃铛。

  那铃铛和他第一天在衣柜里发现的一模一样,表面布满绿锈,铃舌缺失,底部刻着一个模糊的“8”字,空荡荡的铃身对着他,像是在嘲笑他的侥幸。秦宇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记得自己早上出门时,特意检查过窗台,上面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窗户也是从里面锁好的,这铃铛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是从外面放进来的?秦宇冲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8楼很高,下面是狭窄的巷子,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几家住户的窗户亮着灯,根本不可能有人爬上来放铃铛。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楼顶的刮擦声突然变大了,“刺啦——刺啦——刺啦——”,那声音不再是微弱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力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钟楼里用指甲死死抠着铜钟的内壁,每一下都刮得人耳膜发疼。秦宇甚至能想象出那画面:生锈的铜钟内壁上,指甲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亮痕,锈屑簌簌往下掉,落在黑暗里无声无息。

  他猛地关上窗户,双手还在发抖,玻璃上倒映出他苍白惊恐的脸,眼下的黑眼圈比前几天更深了,嘴唇泛着青紫色,眼神里满是慌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猎物。他回头看向窗台上的铜铃铛,那东西安安静静地躺在灰尘里,可秦宇总觉得,它像是在“呼吸”,每一次自己心跳加速,铃铛表面的锈迹就会泛出一点诡异的绿光。

  “不行,不能待在这了。”秦宇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胡乱套在身上,又摸过手机和钥匙串,手指碰到804的钥匙时,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要去找中介,要退租,就算赔违约金也认了,比起命来,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可就在他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很脆,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秦宇的脚步顿住了,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不敢回头,耳朵却死死盯着身后的动静,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响,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叮”声,像一根细针,一点点扎进他的神经。

  “叮——”又一声。

  秦宇猛地回头,视线死死锁在窗台上,那枚铜铃铛竟然自己动了!它没有铃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提着,在窗台上轻轻晃动,每晃一下,就发出一声“叮”响。更可怕的是,铃铛晃动的轨迹很规律,像是在画一个圈,圈的中心,正好对着客厅的门。

  与此同时,楼顶的刮擦声突然停了。

  秦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那疯狂的刮擦声突然消失,反而比持续响着更让人恐惧。他竖起耳朵听,楼上传来一阵新的声音——“咚——咚——咚——”,那是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顺着楼梯间往下传,一下下砸在秦宇的心脏上。

  脚步声很慢,却很稳,每一步的间隔都一模一样,像是在计算着距离。秦宇能清晰地听出,那脚步声正从钟楼往下走,先到8楼的楼梯口,然后停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方向。

  秦宇的呼吸都快停了,他死死攥着门把手,拼命转动,可锁芯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只能听到“咔哒——咔哒——”的摩擦声,和他第一天开门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却比那时更刺耳,更绝望。

  “怎么会……怎么打不开!”秦宇急得满头大汗,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钥匙串上的小挂件“哗啦哗啦”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楼梯口的脚步声又动了,这一次,是朝着804的方向来的。秦宇能听到,脚步声里还夹杂着另一种声音——“刺啦——刺啦——”,像是指甲刮擦墙壁的声音,那声音随着脚步声一起移动,每走一步,就刮一下墙壁,像是在给自己的到来倒计时。

  7米,6米,5米……秦宇在心里估算着距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那东西走路时,斗篷扫过地面的“沙沙”声——就像他第一天在衣柜里闻到的腐朽气息,正顺着门缝一点点钻进来,越来越浓,浓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退到房间的角落,眼睛死死盯着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把水果刀,刀身很薄,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可秦宇知道,这把刀根本保护不了他。他想起张老太的话,想起前几任租客窗台上的铜铃铛,想起中介刻意隐瞒的真相,他们都知道,都在骗他,把他当成了下一个“祭品”。

  门把手突然开始自己转动。

  “咔哒——咔哒——”,缓慢而坚定,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门外转动钥匙。秦宇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看到门把手转了半圈,然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股冰冷的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浓重的腐朽味,吹得秦宇浑身发抖。他看到,门缝里,伸进来一只枯瘦的手,那只手的皮肤呈青黑色,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像一条条黑色的虫子。指甲又长又尖,尖端泛着暗红色,像是沾着干涸的血,正一点点地抠着门框,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

  “你听到钟声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第十三声,是在叫你啊……秦宇。”

  秦宇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东西知道他的名字!它怎么会知道?是中介说的?还是……前几任租客告诉它的?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看着那只手一点点地把门缝推大,看着门外逐渐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东西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斗篷,斗篷的布料已经腐烂,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皮肤,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上挂着的几缕干枯的头发,像枯草一样垂着,还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弧度僵硬得像用刀刻出来的。

  “你的铃铛,我收到了。”那东西缓缓走进房间,每走一步,地面上都会留下一个湿漉漉的黑色脚印,那脚印里的液体呈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还带着一股腥气。它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秦宇的神经上,让他浑身僵硬。

  秦宇举起水果刀,对着那东西比划了一下,声音发颤:“别……别过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东西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斗篷的帽子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了它的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两个空洞的眼窝,里面跳动着两团绿色的火焰,火焰的形状像人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秦宇,像是在打量一件“猎物”。

  “我是钟楼的守钟人。”它沙哑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每一个听到第十三声钟响的人,都要跟我走。他们的铃铛,都在钟楼里,你的,也该放进去了。”

  秦宇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钟楼,他仿佛能看到,钟楼的铜钟里面,堆满了生锈的铜铃铛,每一个铃铛旁边,都躺着一具干枯的骸骨——那是前几任租客的骨头,他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钟顶,像是在等待下一个“同伴”。

  “不……我不去!我没收到铃铛!那是你放的!”秦宇疯狂地摇头,手里的水果刀因为发抖而晃动,“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骗你?”那东西笑了,笑声像是破风箱在响,“是你自己留下来的。第一天在衣柜里发现铃铛,你没扔远;第二天听到钟声,你没搬走;第三天、第四天,你都在等,等一个不会来的希望。你早就该知道,听到第十三声钟响的人,从来没有例外。”

  它往前迈了一步,秦宇能清晰地看到,它的斗篷下面,根本没有腿,而是一团模糊的黑影,像烟雾一样在地面上流动,所到之处,地面上的灰尘都被染成了黑色。

  秦宇突然想起第一天在楼梯间听到的“咚”声,想起第三天晚上敲钟楼门的声音,想起第四天晚上铜钟里的“沙沙”声——那都是它,它一直在看着他,在等他“接受”铃铛,等他成为下一个“祭品”。

  “别过来!”秦宇突然鼓起勇气,举起水果刀朝着那东西刺过去。可刀刚碰到那东西的斗篷,就像是刺进了一团烟雾里,没有任何阻力,却也没有伤到它分毫。那东西只是轻轻一挥手,秦宇手里的水果刀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刀刃插进地板缝里,还在微微晃动。

  它伸出那只枯瘦的手,抓住了秦宇的胳膊。秦宇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胳膊蔓延到全身,像是被冰锥扎进了骨头里,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手指失去了知觉,连动都动不了。

  “跟我去钟楼吧,”那东西凑近他的耳边,声音里满是诱惑,“那里有很多人在等你,他们都听到了钟声,都收到了铃铛。你看,他们一点都不痛苦,只是在睡觉,睡很久很久……”

  秦宇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被那东西拖着,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他路过窗台时,看到那枚铜铃铛还在不停地晃动,发出“叮”的轻响,像是在为他送行。他还看到,窗外的钟楼里,那口巨大的铜钟正微微晃动,钟口朝下,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楼梯间里,钟声再次响起。

  “当——”,厚重而沉闷,这一次,却不再是13下,而是14下。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秦宇的心上,敲碎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又多了一个。”7楼的张老太听到了这14声钟响,她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枚生锈的铜铃铛,轻轻摩挲着表面的绿锈。她抬起头,看向804的窗户,窗户已经被关上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她知道,里面已经没人了。

  她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铜铃铛放在窗台上——那是她的铃铛,很多年前,她也听到过第十三声钟响,可她用一个“交易”换了命,代价是,帮它“提醒”下一个租客,帮它看着那枚铃铛。

  “下一个,该是谁呢?”张老太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巷口,中介正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往公寓楼走,女孩手里提着行李箱,脸上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像极了几天前的秦宇。

  楼顶的钟楼里,那东西正拖着秦宇僵硬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铜钟。铜钟的内部空荡荡的,却堆满了生锈的铜铃铛,每一个铃铛旁边,都躺着一具骸骨,骸骨的手指上,还攥着和秦宇一样的钥匙——804的钥匙。

  那东西把秦宇放在一具骸骨旁边,然后拿起窗台上的铜铃铛,轻轻放在秦宇的手边。铜铃铛碰到秦宇的手指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秦宇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竟然也露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和前几任租客的骸骨一模一样。

  “好好睡吧,”那东西沙哑地说,转身走向钟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破旧的账本,账本上用黑色的墨水写着一个个名字,最后一个名字,是“秦宇”,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铛。它拿起一支生锈的笔,在秦宇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然后,翻到下一页,写下了一个新的名字——正是刚才中介带来的那个女孩的名字。

  钟楼的门缓缓关上,铜钟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风穿过钟缝的声音,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关于“第十三声钟响”的秘密。而804的房间里,窗台上的灰尘又开始堆积,家具上的污渍越来越深,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客人”的到来,等待着下一枚铜铃铛的出现。

  第二天一早,中介发现804的租客又失踪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台上放着一枚生锈的铜铃铛,铃铛底部刻着一个模糊的“8”字。他皱了皱眉,弯腰捡起铃铛,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就像处理前几任租客的铃铛一样。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女孩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情:“喂,李小姐吗?804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今天过来入住吗?”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宛如天籁一般:“好啊,我下午就过去,麻烦您等我一下哦。”这声音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进中介的耳朵里,让他感到无比愉悦。

  中介微笑着挂断了电话,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轻轻放下听筒,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个女孩听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客户呢。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楼顶的钟楼。阳光正好洒在那座古老的铜钟上,铜钟被照耀得闪闪发光,反射出的光芒有些刺眼。然而,中介却似乎对这耀眼的光芒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钟楼吸引住了。

  他凝视着钟楼,仿佛能够听到从钟楼里传出的“叮”声。那声音清脆而悠长,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是新的铃铛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到来。中介的想象中,女孩正轻快地走向钟楼,她的脚步声与铃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美妙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