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淬火之前夜-《军装下的药香》

  “淬火”演习的通知像块烧红的铁,砸进新兵连这锅半开的水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艹...联合演习?!跟侦察连装甲连一起?玩太大了吧!”张大伟兴奋得直搓手。

  “得拖后腿……肯定得拖后腿……”王志远扶眼镜的手都在抖。

  代理连长黑着脸镇场子:“嚎什么嚎!侦察连是尖刀,你们就是磨刀石!当好你们的活靶子!”

  训练强度骤然拔高。每天除了常规科目,新增了单兵电台操作和密语通话训练。人手一本厚厚的频段手册和密码本,背得人头昏脑涨。

  林半夏捏着那本手册,指尖在“.HC6”那个编码上反复摩挲,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训练间隙,通讯教官挨个检查调试电台。轮到半夏时,教官是个陌生面孔,动作麻利,检查得格外仔细。

  “9527,频率旋钮有点松,我给你紧一下。”教官低头摆弄,声音压得极低,“演习第三天,红蓝对抗最激烈时,HC6频段会有‘特殊通讯测试’。保持接收状态,但别回应。重复,别回应。”

  他抬起眼皮,极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台机器。说完便大声道:“好了!下一个!”

  是警告?还是指令?蜂巢的人已经渗透到演习指挥部了?

  下午战术课上,代理连长讲解演习区域地形图。指着其中一片标注“核生化污染残留区”的河谷时,他语气加重:“这片区域!绝对禁止进入!听见没有?不是演习伤亡指标的问题!是真会死人的!侦察连那帮孙子最爱把人往这儿逼!都给我机灵点!”

  半夏心里一动。禁止区域?往往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晚饭后,她被叫到连部。代理连长和团部来的一个参谋在等她。桌上摊着她的档案。

  “林半夏,”参谋推推眼镜,“你爷爷是林国栋军医?”

  “……是。”

  “嗯。这次演习,卫生队缺人手,尤其缺懂野外急救和草药应急处理的。”参谋点了点档案,“你,临时抽调进演习医疗保障组,跟野战医院行动。明天就去报到。”

  代理连长补了一句:“去了别给新兵连丢人!”

  这调令来得太巧,巧得让人心惊。是蜂巢的安排,想把她放在更可控的医疗体系内?还是另有势力想把她调离新兵连的视线?

  野战医院设在演习区域边缘的一片密林里,帐篷连绵,警戒森严。带队的居然是吴军医。

  他见到半夏,一点不意外,递过来一套迷彩医护服和臂章:“规矩一样。多看,多听,少问,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医疗组的忙碌超乎想象。演习还没开始,就已经不断有士兵因准备期训练受伤被送来,扭伤、骨折、热射病……吴军医像块冷硬的石头,处理伤口又快又狠,骂人也毫不留情。

  “止血带扎这么松!你想让他血流干吗?!”

  “夹板!夹板固定!骨头茬子都戳出来了看不见?!”

  “中暑的抬阴凉处!除衣物!泼水!这还用我教?!”

  半夏被支使得团团转,包扎、消毒、搬运伤员,累得几乎没时间思考。只有在深夜轮岗时,才能靠着药箱喘口气。

  演习前夜,野战医院进行最后一次通讯联调。通讯兵挨个帐篷测试电台。

  轮到药房帐篷时,吴军医正好被叫去开会。通讯兵调试完主电台,状似无意地指了指角落一台备用小型电台:“这台频率覆盖广,包括HC6留守频段。演习时保持开启状态,万一主通讯被干扰,它能接收后方指令。”

  他手指在开关上停顿了一下,深深看了半夏一眼:“特别是……紧急医疗调度指令。听仔细了。”

  通讯兵走后,帐篷里只剩半夏一人。备用电台的指示灯幽幽闪着绿光。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打开了电源。

  耳机里传来一片静电噪音。她慢慢旋动频率旋钮,指针滑过一个个频段代号……终于,停在了“.HC6”。

  噪音依旧。

  她正要摘下耳机,一阵极其微弱、却规律清晰的“咔哒”声突然插入噪音背景中!

  咔哒…咔哒…咔哒…

  像秒针走动,又像某种密码发报!和她录音里听到的蜂巢信号特征一模一样!

  信号持续了十几秒,突然停止。耳机里又恢复成一片噪音。

  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信号已经开始了!他们在测试!

  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吴军医走进来,扫了一眼开着机的备用电台,眉头皱起:“谁让你动这个的?”

  “……通讯兵说保持开启,接收指令。”

  吴军医没说话,走过去,“啪”地关掉了电台电源。“演习期间,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该听的,别听。”他语气冷硬,但关掉电源的动作,却像是在切断某种联系。

  他扔给她一沓清单:“去清点急救包数量,缺的立刻报上来。”

  半夏接过清单,低头往外走。经过吴军医身边时,他极低地、快速地说了一句:“河谷的水,别喝。”

  河谷?核生化污染区?他在提醒她?

  清点工作枯燥繁琐。直到后半夜,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分配的女兵帐篷。帐篷里其他几个医护兵已经睡了。

  她摸黑躺下行军床,手指无意中碰到枕垫下似乎有东西。硬硬的,薄薄一片。

  她悄悄摸出来,就着帐篷缝隙透进的月光一看,是半张照片!

  照片是合影,背景是某个实验室。年轻许多的吴军医穿着白大褂,站在一旁,神色拘谨。中间是爷爷林国栋,正微笑着拍另一个人的肩膀。那个人……

  是赵铁柱!更年轻,没穿军装,而是研究员的白袍,眼神锐利,充满朝气!

  照片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蜂巢’一期项目组留念。愿初心不忘。” 没有落款。

  照片被整齐地撕掉了一半,另一个人被撕去了。

  吴军医和爷爷共事过?赵铁柱曾经是研究员?!他不是纯粹的军人?!

  她猛地想起录音里赵铁柱痛苦的嘶吼:“……我只想当个好兵……”

  原来他曾经是“蜂巢”的建造者之一?后来才被迫成了军人、傀儡?

  照片是谁放的?吴军医?他为什么给她看这个?

  无数疑问在脑中炸开。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一道手电光柱扫过帘缝。

  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隐约飘进来:“……目标已就位……频段畅通……‘归巢’程序……演习次日启动……”

  脚步声匆匆远去。

  半夏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手指死死攥着那半张照片。

  蜂巢的网,已经悄无声息地撒下了。而她,就是网中央的那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