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声的掠食者-《代号,全基因携带者:金平凡》

  第十区的“基石”,并非比喻,而是最赤裸的现实。

  杂役组所在的西南角落,是整个防御工事最底层、最肮脏的区域。这里没有异能者训练场那种能量激荡的嗡鸣,没有巡逻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只有搬运重物时沉闷的喘息,铁器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以及弥漫不散、混合着汗臭、霉味和隐约血腥气的浑浊空气。

  冷一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沉入这片名为“杂役”的淤泥底部。

  她的日程表被切割成无数个重复的片段:天未亮时起身,领取寡淡的糊状口粮,然后在监工的呼喝声中,开始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苦役。搬运建材、清理加固防御工事、处理堆积如山的废弃物……而最考验人神经和胃袋的,是处理防线外围被击杀的丧尸尸体。

  这并非为了公共卫生,而是为了回收可能有用的物资,以及防止尸体堆积过多形成新的攀爬点。

  这项工作通常由杂役组中最低等、最没有背景的人承担,冷一一这个新来的“未觉醒者”自然是“最佳”人选。

  她沉默地穿上厚重的防护服——尽管破旧,却能提供最基本的保护,跟着其他几个面色麻木的杂役,走出相对安全的内部区域,来到充斥着硝烟和腐臭气息的前线缓冲区。

  眼前的情景堪称地狱绘卷。铁丝网和临时路障之外,是层层叠叠、形态各异的丧尸残骸。有的被重武器轰得支离破碎,有的被异能冻结或烧焦,更多的则是被枪械或冷兵器了结,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丝狰狞。

  冷一一没有像身边那个年轻杂役一样弯腰呕吐,她只是微微蹙眉,随即眼神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她弯腰,抓住一只丧尸冰冷的脚踝,发力,拖拽,将其扔到指定的板车上。动作机械,效率却奇高。

  但在无人能窥见的内心深处,一场残酷的修行早已开始。

  每一次弯腰,她都在调整呼吸,运用腰腹核心的力量,力求用最少的体力完成最大的功。每一次拖拽沉重的尸体,她都在模拟格斗中的发力与擒拿,感受着不同重量、不同僵直程度的“对手”带来的反馈。沉重的尸体是她的负重沙袋,冰冷的地面是她的演武场。她在搬运中练习步法的稳定,在抛投中体会劲道的传导。

  夜晚,当其他杂役因极度疲惫而陷入昏睡,鼾声与压抑的啜泣声交织时,冷一一会悄无声息地来到宿舍角落那片狭窄的空地。没有光影效果,没有能量波动,只有她独自一人,反复演练着记忆中最基础也最致命的格斗动作。

  直拳、摆拳、侧踢、擒拿、锁技……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每一次发力都逼至极限。肌肉在抗议,骨骼在呻吟,精神的弦紧绷欲断,但她没有停下。她知道,失去异能者的光环,失去同伴的庇护,这具身体,这份技巧,是她唯一能握在手中的武器。

  自我逼迫的极限修行,很快让她的身体处于透支边缘。这天,处理一批刚刚被巡逻队清理掉的、数量异常的丧尸群时,冷一一感觉视线有些模糊,脚步也带着虚浮。

  她强撑着走到一具体型格外魁梧、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石灰色、指甲尖锐如刀的丧尸旁,这具尸体似乎给巡逻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身上布满了弹孔和利器切割的痕迹。

  弯腰抓住其手臂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她脚下微微一滑,为了稳住身形,手掌下意识地紧紧扣住了那条异常坚硬的手臂,接触时间远超平常。

  三秒。

  一股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冰凉气息,如同细小的蛇,猝不及防地顺着接触点,悄然钻入她近乎枯竭的身体。

  这股能量细微、带着死亡般的寒意,却又奇异地纯粹。它流入的瞬间,驱散了部分沉重的疲劳感,让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些许,甚至连过度训练导致的肌肉酸痛都缓解了一分。

  冷一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长达数月的末世生涯和最近经历的巨变,早已将她的面部表情控制力磨砺得如同铁壁。她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随即立刻松手,仿佛只是嫌弃那皮肤的触感,面无表情地继续拖拽尸体,同时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迅速扫过周围。

  其他杂役要么和她一样麻木地劳作,要么刻意离这些尸体远些,监工则站在稍远的地方,不耐烦地催促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短暂的接触和那无声无息的能量流动。

  是幻觉?还是极度疲劳下的错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冷一一强迫自己冷静,但内心已然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她开始观察,哪些丧尸看起来“不同寻常”。是那些动作更敏捷的?还是身体出现明显异化特征的?或者是……眼神中似乎残留着一丝不同于其他行尸走肉的浑浊光芒的?

  她开始了极度谨慎的试验。

  在一次搬运一具曾被火焰异能灼烧、但四肢依旧异常粗壮的丧尸时,她“无意”中用手掌覆盖住其焦黑的胸口,心中默数。超过三秒,那股熟悉的、微弱的冰凉感再次出现,融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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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一具丧尸的尸体,其头颅似乎比同类更大,颅骨有被精神力冲击的痕迹。接触,超过三秒,能量流入。

  她逐渐确认了规律:并非所有丧尸都能提供能量。只有那些明显更强壮、或者拥有某些特殊异化特征的个体,才能在身体接触维持三秒以上后,被她吸收那残存的、微薄的能量。过程无声无息,能量入体后迅速散入四肢百骸,补充体力,滋养着那深藏不露、难以控制的冰系异能种子,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积少成多,尤其是在她这种极限压榨自身的情况下,这点补充如同沙漠中的甘霖。

  对于能量似乎更充沛一些的个体,吸收时间会略有延长,可能需要五秒,甚至八秒,但至今未超过十秒。她严格选择目标,总是在搬运、翻转、堆叠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完成接触,动作流畅,毫无刻意之感。她像一个隐藏在羊群中的掠食者,悄无声息地汲取着死亡的养分。

  然而,她近乎本能的谨慎,并未完全瞒过所有人。

  那个总是蜷缩在据点围墙阴影下,身穿着破旧看守服,仿佛永远在打盹的老者,偶尔会抬起沉重的眼皮。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目光却偶尔会精准地越过忙碌的人群,落在冷一一刚刚离开某具特殊丧尸的手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警告,更没有贪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仿佛洞悉了一切却又选择沉默的了然。他看到了多少?他知道了什么?他为何沉默?

  冷一一无法确定。每一次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注视,她的脊背都会窜起一丝凉意,比吸收丧尸能量时更甚。那目光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奇异的监督,迫使她的每一次“狩猎”都更加完美,更加无迹可寻。

  她依旧是杂役组里那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未觉醒者”冷一一。但在无人可见的层面,她的力量正在以一种异质而危险的方式,悄然增长。

  希望与危机如同双生藤蔓,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紧紧缠绕着她前进的每一步。她行走在钢丝之上,一边是快速变强的诱惑,一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唯一的观众,那位沉默的老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