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狐求欢,鬼送胎》

  那女人的背影在黑夜里微微颤抖,似乎在哭泣。

  这背影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屏住气,一步一步地靠近。

  “谁在那里?”我颤抖地问道。

  那个女人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

  她停止了哭泣,身体僵住。

  继而,她缓缓地回过了头。

  那张挂着泪滴的脸发出一个熟悉的嗓音,“姐……”

  她竟然是……秋暮蓉!

  我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秋暮蓉,你怎么会在这里?”

  惨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更显苍白。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嗫嚅着,“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我看到的人……

  不对,不能叫做人,她很有可能是秋暮蓉丢掉的魂魄!

  我心头疑窦丛生,本能地想掉头就走。

  可周姥姥的话却像根吞不掉,咽不下的鱼刺卡在我的心口。

  如果周姥姥说的是真的,那现在跪在坟前痛哭,找不到回家路的魂魄,就该是我了……

  我静静看了她半晌,心里五味杂陈。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走吧,先跟我回去再说。”

  说罢,我不再看她,转身朝着记忆中山下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风拂过草叶的轻响,是她跟上来了。

  山路崎岖,夜色深沉。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我的脚步声,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凭着记忆往前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里的地形似乎和我上山时看到的并不一样。

  难道我又迷路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出。

  我僵硬地回过头,身后空空如也。

  刚刚还紧跟着我的秋暮蓉,居然不见了!

  “秋暮蓉?”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

  山林里只余我空荡的回音。

  而回音过后,草丛里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定睛去看,只见草丛深处冒出一双双黄色的眼睛。

  那些眼睛带着一种贪婪而冰冷的光芒,仿佛萤火虫般亮起。

  我意识到,这是黄鼠狼的眼睛!

  它们把我包围了……

  秋暮蓉的魂魄应该也是被它们弄走的。

  我心底发寒,握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是那只螺钿漆盒。

  自从狐仙佛牌掉入湄公河之后,我就把它随身携带在身上。

  虽说招魂幡动会减少我的寿命,但这毕竟是我爸留下来的东西,我已经把它当成保命用的护身符了。

  可我真的要用它吗?

  周姥姥说我只剩不到一年的阳寿,该不会刚把它拿出来,我就死了吧?

  草丛间,那一双双泛黄的眼睛逐渐向我逼近。

  我咬了咬牙,还是打开了那只螺钿漆盒,从底层拿出了迷你版招魂幡。

  它在我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召唤,在我掌心里迅速变大,最后变成了一面旗子大小。

  我双手握着长杆,用力一挥!

  呼——

  一股阴冷的风凭空而起,卷起地上的落叶。

  白色的幡面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幡里飘了出来。

  那影子在月光下逐渐凝实,化作一个身着宽袖长袍,头戴峨冠的老者。

  他的服饰像是魏晋时期的,朝代比上次那一男一女近了不少。

  老者面容古朴,表情威严,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朝草丛里的黄鼠狼刺去。

  那些黄鼠狼发出一阵的“吱吱”尖叫,快速奔逃。

  转眼间,四周那些瘆人的黄色眼睛全都消失了。

  老者收剑而立,缓缓转向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壮着胆子问道,“你又是哪位?”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如那一男一女同样,对着我行了个古老的礼节。

  我不知所措地清了清嗓子,“平,平身吧!”

  他直起身子后,轮廓再次变得模糊,化作一道白雾钻回了招魂幡里。

  招魂幡从我手心里变小,又缩回了牙签长短。

  前面的山林豁然开朗,那条蜿蜒的小径,正是我要回家的路。

  我把它放回螺钿漆盒里,刚走出两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来袭。

  我连忙扶住旁边的大树,稳住身形。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掏了一下,浑身都在发冷。

  我靠着大树喘了几口气,我现在算是明白这剩下不到一年的阳寿是怎么来的了。

  敢情就是被我自己这么左一挥,右一挥,给挥没的!

  我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那股要命的眩晕感才渐渐退去。

  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终于,我看到了自家院子的水泥墙,几乎是趔趄着跑了过去。

  推开门,院子里的景象让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院子的四角各燃着一柱香,地上撒满了白米。

  张亚娟站在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正是秋暮蓉的衣服。

  她一边用力挥舞着衣服,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请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畀返秋暮蓉来归啊!”

  我皱了皱眉,张亚娟这是在给秋暮蓉叫魂?

  如果我在山上发生的一切不是梦魇,那说明秋暮蓉的魂魄已经被那些黄鼠狼带走了,她这样喊是没有用的。

  “别喊了。”我平静说道,“你就算在这喊一晚上,秋暮蓉也回不来。”

  张亚娟回过头,看到是我,原本悲伤的眸子里溢满了怨毒和憎恨,“秋暮朝,你就是个天煞孤星,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家蓉蓉出事啊?

  你克死了亲妈,又克死你爸,现在来克我们家蓉蓉了!

  我告诉你,蓉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如果换作以前,无论她怎么骂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白日里听完周姥姥的话,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因我而起?

  我妈是被我克死的,那我爸呢……

  他为什么要调换我的秋暮蓉的命格啊?

  看着她那副恨不得生吞了我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十分疲惫,闭上眼皮哑声说了句,“随你。”

  我绕开她,径直往屋里走去。

  张亚娟还在我身后撕心裂肺地叫骂着,继续她那徒劳的喊魂仪式,一声高过一声,直到嗓子都喊哑。

  我来到里屋,看着床上双目紧闭,如同睡死过去的秋暮蓉,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口,愈发喘不过气来。

  这时,沉睡中的秋暮蓉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