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靠近了。-《那年那时那朦胧》

  冰冷的、锈蚀的管道深处,绝望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地包裹着每一寸空间。怀中,林书研的身体冰凉而瘫软,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细微的、令人心碎的嘶声。那枚彻底烧毁的Ω金属片滚落在脚边,如同他燃尽自己后留下的、冰冷的灰烬。

  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我压垮。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管道中的灰尘和血腥味,滴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

  就在这时——

  咔哒…

  那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金属解锁声,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猛地抬头!

  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剧烈收缩,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

  侧前方!那块原本与其他管壁毫无二致的、布满锈蚀和灰尘的金属壁板,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道稳定、温暖、与这绝望环境格格不入的白光,如同利剑般从缝隙中刺出,瞬间驱散了眼前的浓稠黑暗!

  光芒中,一个身影逆光而立,轮廓被光线勾勒得模糊而高大。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

  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沉稳地伸在光线中。那只手中,稳稳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线条冷硬的手枪——枪口并非传统的圆孔,而是一个复杂的、多层同心圆结构,此刻正散发着缕缕极其微弱的、几乎透明的冷却蒸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高温金属混合的奇特气味。

  电磁脉冲手枪?!刚才那摧毁了扫描脉冲的干扰…是他干的?!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电子失真感、却又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的声音,从光芒和身影的方向传来:

  “…脉冲干扰…有效…”

  “…临时安全通道…开启…”

  “…快进来…”

  声音平稳,没有急切,没有情绪波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经历过无数风浪后的冷静。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震惊、警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弱希望疯狂交织!他是谁?!周寻的人?还是…另一个陷阱?!这废弃医院的地下,怎么会有这种隐藏通道和装备了EMP武器的人?!

  怀中的林书研毫无反应,如同沉睡。我没有选择。无论是陷阱还是救援,停滞在这条被Ω网络扫描锁定的管道里,只有死路一条!

  我一咬牙,用尽最后力气,半拖半抱着林书研冰凉的身体,踉跄地冲向那道光的缝隙!

  靠近了。

  光线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勉强看清——那滑开的并非简单的壁板,而是一扇经过完美伪装的、厚度惊人的合金门!门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复杂的电子纹路,显然具备极高的屏蔽和防御性能。

  那个身影向后退开一步,让出空间。依旧逆光,看不清细节,只能感觉他身形挺拔,动作间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效而精准的韵律。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内,脚下踩到的是平整冰冷的合金地板。身后的合金门无声地、迅速地滑回关闭,将管道无尽的黑暗和死亡气息彻底隔绝在外!

  砰!

  轻微的闭锁声响起。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喘着粗气,心脏狂跳,终于有机会看清周围——

  这是一个狭长、低矮、纯白色的密闭空间,更像某种高科技设备的检修通道或安全舱。墙壁是光滑无缝的合金,散发着柔和的、无影的白色冷光,将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极其低微的嗡鸣,温度恒定凉爽。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只有墙壁上嵌入的一些看不懂的、闪烁着各色状态灯的复杂接口和屏幕。

  这里…绝对不属于那家废弃医院!这是一个…高度先进的、隐藏在地下的秘密据点!

  我的目光猛地转向那个救了我们的人。

  他正背对着我们,将那把电磁脉冲手枪插入墙壁一个专用的充能插槽中,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穿着一身哑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紧动作战服,面料特殊,在冷光下几乎不反光,完美勾勒出精悍而充满力量的背部线条。他头上也戴着同色的战术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呼吸区。

  此刻,他转过身。

  那双眼睛…

  是深褐色的,近乎于黑。眼神锐利如鹰隼,却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的平静。目光扫过我,扫过我怀中昏迷的林书研,没有任何惊讶、怜悯或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静的评估,像扫描仪在读取数据。他的呼吸平稳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EMP射击只是日常训练。

  “把他平放。左侧第三壁板,按压凹陷处,里面有紧急医疗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那种电子失真感,像是经过某种声纹处理,语速平稳,指令清晰,没有任何废话。

  我下意识地照做,小心翼翼地将林书研放在冰凉的地板上,快速找到他所说的壁板,按压——果然滑出一个抽屉,里面是码放整齐、极其专业的急救药品、器械和…两支标注着特殊符号的、装有幽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蓝色药剂,静脉注射,一支。能暂时稳定他的神经崩溃和能量透支。”他没有动手帮忙,只是站在原地指示,目光依旧冷静地观察着林书研的状态,“…Ω的强制连接反噬…很麻烦。但死不了。”

  他连Ω的反噬都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的手颤抖着,拿起一支蓝色注射器,找到林书研的静脉,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液体推入他的体内。

  几乎在药剂注入的瞬间——

  林书研原本微弱痛苦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一些!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脸上那种不正常的、濒死的灰败气息也稍稍褪去,虽然依旧昏迷,但状态似乎真的稳定了下来!

  我稍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袭来。

  这时,那个神秘人走了过来,蹲下身。他没有查看林书研,而是伸出戴着手套的手, 极其精准地从林书研紧握的指缝里, 拈起了那枚已经彻底烧毁、一片焦黑的Ω金属片残骸。

  他将残骸举到冷光下,仔细查看了一下烧毁的痕迹和内部结构,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了然甚至…赞赏?

  “…临场超载…反向冲击脉冲源…很冒险…但有效。”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评价,又像是自语。随即,他将金属残骸放入自己战术服的一个收纳袋中。

  然后,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我脸上。

  “还能行动吗?”他问,声音依旧平稳。

  我用力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

  “很好。”他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Ω网络的次级清扫队很快就会抵达这片区域。他们失去了扫描信号,会进行物理探查。”

  他走到另一面墙壁前,手指在光滑的壁面上快速滑动了几下,激活了一个隐藏的触摸屏。屏幕上瞬间亮起复杂的结构图和闪烁的光点。

  “周寻…”我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他怎么样了?他在哪?!”

  神秘人操作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但没有回头。

  “…‘归零’脉冲释放点…能量级别超高。冲击波及范围很广。”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接收到的最后有效信号,来自他所在的‘蜂巢’废墟深处…之后…信号湮灭。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七。”

  低于百分之七…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近乎死亡的宣判,我的心脏依旧像被狠狠剜了一刀,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晕厥。

  “…但他成功了。”神秘人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脉冲暂时瘫痪了城市地下的主要Ω网络节点,包括这个区域的。为我们争取了…大约72小时的安全窗口。”

  72小时…

  周用命换来的72小时…

  “你是谁?”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盯着他的背影,“你为什么帮我们?”

  神秘人终于完成了操作,屏幕熄灭。他转过身,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透过战术头套,平静地看着我。

  “你可以叫我‘守墓人’。”他淡淡地说,“…至于为什么帮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林书研。

  “…因为‘钥匙’…不能落在‘掘墓人’手里。”

  “…也因为…我和周寻…目标曾经一致。”

  守墓人?掘墓人?!

  这些代号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还想再问,他却抬手制止了我。

  “没有时间了。疑问留到安全之后。”他走到一面看似完整的墙壁前,手掌按上去——整面墙壁无声地向上滑开! 露出了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更深处延伸的、黑暗的金属阶梯! 一股更加冰冷、带着地下深处特有气息的风从下方涌上来。

  “跟我走。保持安静。无论看到什么,别问。”他言简意赅地命令,率先向下走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呼吸平稳的林书研,又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阶梯,一咬牙,再次奋力将他架起,踉跄地跟上了那个自称“守墓人”的神秘身影,步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纯白色的安全舱内,冷光依旧。合金门紧闭,隔绝外界。地上残留着急救包的痕迹和一丝微弱的臭氧味。向上的通道紧闭,向下的通道黑暗幽深。幸存者跟随神秘的“守墓人”,踏入了通往未知深处的阶梯。周寻的死讯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72小时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滴答作响。Ω网络的阴影并未散去,更深的谜团和更大的危机,潜藏在黑暗的地底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