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十字路口的抉择-《穿越七零从知青到商界的传奇人生》

  1986年盛夏,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庆丰县的每一寸土地,蝉鸣在枝头喧嚣,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个时代的躁动。

  庆丰县广播电台里,反复播放着“个体经济蓬勃发展”的新闻,卢建萍甜美的声音传遍县城的大街小巷。

  “庆丰县的个体经济正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大家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其中,创造出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广播里传来卢建萍的声音,而张芳芳坐在财政局办公室里,头顶吊扇嗡嗡转着,试图驱散这夏日的酷热。

  窗外,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市井的乐章。

  她手中的《经济日报》被空调风轻轻掀起边角,头版照片上,深圳蛇口工业区塔吊林立,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

  配文写着“三天一层楼”的建设奇迹,那充满活力与激情的画面,与她桌角静静躺着的项目审批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张审批表已经在经历第12道签字流程,每一道签字,都像是给改革的步伐加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芳芳,这审批表又卡住了?”同事小李凑过来,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忍不住问道。

  张芳芳抬起头,叹了口气,“是啊,这项目明明前景很好,可就是卡在这些繁琐的流程上。我都快被这些签字折腾疯了。”

  小李也无奈地摇头,“没办法,体制内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不过,你不是一直很厉害吗?说不定能搞定呢。”

  张芳芳笑了笑,却笑得有些勉强,“我也不知道了,最近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傍晚六点,知了还在梧桐树上拉锯,街面上的水泥路被白日的太阳烤得发烫。

  张芳芳骑车下班路过供销社,供销社就在丁字路口,灰水泥墙面上“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刷白标语还没被雨水冲花,夕照下反出一片暗金。

  她发现玻璃橱窗里,新到的电子计算器端端正正躺在紫红色金丝绒上。那是一台夏普 EL-506,比她在大学实验室见过的任何一台都薄——黑银色塑料壳,按键像一排排小小的巧克力块,左上角一块灰绿的液晶屏,亮着幽静的数字“0.”。标价牌用红纸剪成菱形,毛笔粗粗写着“280元”,旁边再加一行小字,“温州直发,欲购从速”。

  售货员刘阿姨是小宁姑娘母亲的老同事,隔着玻璃冲她招手,“芳芳,来摸摸!这可是洋学生用的科学机,能开根号、能算三角函数!”

  张芳芳推门进去,头顶吊扇嗡嗡转着,却只把热空气搅得更稠。她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计算器冰凉的表面——像触到一块刚从井里提上来的铁。

  啪嗒一声,刘阿姨按下 ON 键,屏上数字闪了一下,出现 3.……她压低声音,像透露国家机密,“隔壁纺织厂那个会计,辞职跟温州人跑码头,半年给家里盖了三间大瓦房!现在都用这玩意儿算账,算盘都没人要喽。”

  张芳芳心里“咯噔”一声。她想起大学物理楼那间永远飘着松香和焊锡味的实验室——王睿把一块自制的 8088 单板机接在示波器上,对她说:“芳芳,总有一天,芯片会小到能塞进每个人的口袋,商业会被重写。”

  那时他们穿着的确良衬衫,在开水房排队打热水,理想像热汽一样往上冒。而现在,预言正变成橱窗里闪着冷光的实物,只不过先亮在“体制外”的人手里。

  她摩挲着计算器凸起的按键,闻到一股新塑料特有的甜腥味,忽然觉得这味道和车间里的机油、图书馆里的旧书页一样,都是时代的汗渍。

  “要不要我给你留一台?”刘阿姨的声音把她拉回闷热的供销社。

  张芳芳抿嘴一笑,摇摇头,“我再想想。”

  她推门出来,夕阳已经落到屋顶的瓦楞后面,最后一束光打在橱窗上,计算器外壳像燃起一簇细小的蓝火。

  远处,纺织厂下班的电铃拉响,女工们骑着“二八大杠”潮水一样涌出门口,车铃叮当。张芳芳把挎带往肩上提了提,心里默默算着:280 除以 92 等于 3.04——相当于她三个月的工资。算式简单,却像一道过不去的关。

  风里飘来烤红薯的焦糖味,她忽然觉得有点饿,又觉得心里被什么撑得满满的。身后供销社的灯“啪”地亮起,白炽灯把橱窗照得雪亮,那台计算器在灯光里安静得像一颗待爆的星。

  张芳芳深吸一口气,把“三个月工资”折进记忆,转身骑上自行车赶往回家的路上。

  她知道,今晚的梦又会回到大学实验室,回到王睿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回到他们还相信未来属于每个人的夜晚。

  夜深了,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张芳芳书房的台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洒在桌上,映出她略显疲惫却又满是思索的脸庞。

  她轻轻翻开珍藏的信件,一封是王睿从上海寄来的,信中详细描述了上海证券交易所筹备的盛况,字里行间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仿佛他正站在时代变革的最前沿,触摸着未来的脉搏。

  “芳芳,这里的一切都在飞速发展,我感觉每一天都有新的机会。你要是能来,说不定能大干一场!”王睿在信里这样写道。

  另一张是柳加林拍的照片,这是县城新建商业街的照片,脚手架上“时间就是金钱”的标语格外醒目,那鲜艳的色彩,能把人刺得眼眶发烫。

  龙凤胎的作文本也摆在一旁,儿子启轩稚嫩的铅笔字歪歪扭扭地写道:“同学爸爸开了玩具厂,能做出会说话的娃娃,我妈妈什么时候也能做厉害的东西?”

  “妈妈,你什么时候能做厉害的东西呀?”张芳芳仿佛听到儿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些简单的文字,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戳着她的心,让她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有一次,张芳芳回到葛溪镇调研,这片她曾经挥洒过青春汗水的土地,如今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到村口,就听到一阵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原来是曾经的知青伙伴李建国,他骑着崭新的嘉陵摩托,风驰电掣般地赶来接她。

  “芳芳,我承包了村里的砖厂,现在一天出窑两万块!你这脑子比我灵光多了,要是出来干,保准比我强!”李建国兴奋地扯开嗓子喊道,尘土在车轮下飞扬。

  “建国,你现在过得真不错啊,这砖厂效益这么好?”张芳芳问道。

  “那可不,这都是改革的红利啊!你看看,现在政策这么好,只要你敢干,就有机会!”李建国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乡间道路两旁成片的厂房,“这些厂房都是这两年新起来的,大家都忙着赚钱呢。”

  张芳芳望着这些充满生机的厂房,不禁想起自己在财政局反复核算的工业扶持资金,那些曾经被她视为引以为傲的数字,此刻在这片充满活力的土地上,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仿佛与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有些脱节。

  “芳芳,你要是也出来干,说不定能干得比我更好。”李建国看着她,认真地说,“你有文化,有本事,别在财政局里憋屈自己了。”

  张芳芳沉默了,她知道李建国的话有道理,但她也清楚,体制内的工作有它的稳定和优势。

  回到财政局,张芳芳不由自主地走到表彰墙前。墙上“先进工作者”的照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她在体制内的辛勤付出与荣誉。

  老孙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默默地泡了杯茶递给她,轻声说道:“丫头,我干了三十年财政,头回见有人能把资金盘活得像活水一样。但……”

  老人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感慨,“我儿子也辞职去了广东,说那边连空气都带着机会的味道。”

  “老孙头,你说我该怎么办?”张芳芳接过茶,轻声问道。

  老孙头叹了口气:“芳芳,这事儿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我这把老骨头,守着财政局这么多年,也该让年轻人去闯闯了。只是,你要想好了,一旦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张芳芳点了点头,心中却更加纠结。

  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张芳芳独自坐在书房,翻出压箱底的创业计划书。

  泛黄的纸页,承载着她和同学大学时期的雄心壮志,他们曾在这上面精心规划着玩具王国的蓝图,用所学的经济学模型仔细推演着市场占有率,那时的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芳芳,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计划吗?”电话突然响起,是大学同学小陈的声音。

  “记得啊,那时候我们还说要一起创业呢。”张芳芳回答道。

  “我现在已经在深圳了,这边的机会真的很多。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过来,我们一起干!”小陈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

  张芳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还在犹豫,你知道的,我这边工作还算稳定,只是……”

  “稳定是稳定,但机会稍纵即逝啊。芳芳,你得想清楚,这是个全新的时代,你不抓住,别人就会抓住。”小陈劝道。

  张芳芳点了点头,虽然电话那头看不见,但她心里明白,小陈说得对。

  窗外电闪雷鸣,像在为这个动荡的时代呐喊。她在台灯下重新计算着启动资金,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然而,她又不自觉地翻开公务员职级晋升表,体制内稳定的职称评定、旱涝保收的收入,与商海中充满未知却又蕴含无限可能的机遇,在她的脑海中激烈碰撞,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铁轨,延伸向截然不同的远方,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与挣扎之中。

  “芳芳,你到底要什么?”她在心里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天快亮时,暴雨渐渐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水汽。张芳芳走到阳台,远处财政局大楼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她工作多年的地方,承载着她的过去与现在。

  而更远处的国道上,满载货物的卡车正迎着黎明的曙光缓缓驶向远方,仿佛在追逐着新的希望。

  “妈妈,你什么时候能做厉害的东西?”儿子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张芳芳抱紧双臂,感受着改革浪潮裹挟而来的炽热气息,心中思绪万千。

  她终于明白,这场内心的挣扎,不仅仅关乎个人的职业选择,更是一个伟大时代给予每个人重新定义人生的宝贵机会,而她,正站在这个时代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