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冰窟秘玉:家族谜影-《阴茧之锁》

  李豫屈膝半跪在冰冷且坚硬的玄色地面上,距离那无形却又让人心生敬畏的边界,尚有一臂之遥。他手指如灵动的精灵,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地面细微的纹理。指尖传来的,是亘古岩石特有的粗粝感,那感觉,比砂纸更坚硬,更锋利,仿佛是岁月用无情刻刀留下的深深印记。

  “林薇,感觉怎么样?”李豫低沉的声音,在寂寥得如同死一般沉寂的冰窟中缓缓荡开,激起细弱的涟漪,好似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小石子。

  靠着附近一块嶙峋冰岩的林薇,身形微微晃动,缠绕在右小臂绷带上的那抹黯淡,隐隐渗出红痕,仿佛一朵在寒风中凋零却又倔强绽放的花。她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缓缓转向李豫的方向,即便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徒劳无用之举。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虚弱后独有的沙哑,仿佛被寒风吹过的干枯树叶:“寒气有些特别……比之前的冰都刺人,它…有‘重量’。”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膝上衣料的褶皱,那动作,好似要在这褶皱中寻得一丝安全感。失焦的眼睛,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迫,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老陈?”她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死不了。”不远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如同破损的风箱在艰难地拉动。断臂的老陈靠在另一面粗糙的冰壁上,右臂的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摩擦呻吟,好似一位疲惫的老者在低声叹息。那臂膀末端所连接的光刃,曾凶猛地撕裂过致命的触手,闪耀着凌厉的光芒,而今却在低温下黯淡无光,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战士。他的左肩衣服破碎处,包扎简陋的纱布早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每一次粗重喘息都在纱布边缘凝成细小的冰珠,好似晶莹的泪珠。他皱着眉头,满脸愤懑地骂道:“这鬼地方的寒气专往骨缝里钻,活见鬼的邪门!”

  没人接话,静默如潮水般重新流回,与那无处不在的、透着古老气息的寒气一同沉降下来,缓缓渗入皮肤,让人不寒而栗。李豫收回目光,继续集中精神在指尖触碰的那片冰凉上。突然,一丝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如同幽灵般滑过他的耳膜,来自他的左掌附近,那声音不同于脚下岩石的锐利,更像是一种神秘的召唤。似乎有件小东西,极小极小,半嵌在石面的纹理缝隙里,被一层微尘覆盖着,仿佛在等待着有缘人的发现。

  他的动作陡然凝固,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两根手指如钳子般精确地探出、合拢,冰冷坚硬的小物件被稳稳地捏在了指间。

  他轻轻拂去表面的灰尘,暗红的玉色便一点点显露出来,那色泽,如同夕阳下最后一抹绚烂的余晖。触手温润,却奇异地不沾染他指间的寒气,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守护着它。那玉质细腻如同凝固的血液,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把玩。形状是最朴素的半弧轮廓,像是被强行从某个完整的圆中拆解下来的碎片,带着一种残缺的美感。

  李豫下意识地低下头,凑近了掌中的红玉。他的呼吸在玉面上短暂地凝起一层白雾,又飞快褪去,仿佛那白雾也被这神秘的玉石所吸引。

  在那剔透温润的玉石正中央,在微弱光线的映照下,纹样骤然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瞬间,心跳声在头颅深处炸开,巨大无比,仿佛要冲破他的胸膛。血液似乎全涌向了太阳穴,皮肤下的血管鼓动如战锤重击,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无尽的震撼。掌中的玉佩灼热得像个滚烫的火炭,烫得他猛地一哆嗦,那小小的玉石几乎从他麻痹的指间滑脱出去。冰冷的恐惧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从脚底瞬间窜遍脊柱,攫住了脊椎里每一根骨骼的缝隙,让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道极其简单却又深刻无比的弧线勾勒着圆润的器型形态,在器型底端微微延伸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勾角。

  “这……这是……”李豫瞪大了眼睛,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李家的族徽!被简化了边角的谷粒轮廓。”

  家族祠堂前巨大的青铜牌匾上,每一份承载血亲之间盟誓密语的信物之上,祖父深藏箱底那柄古朴短剑的首级底部……这道线条如同刻印在他血脉之中的一道无形烙印,此刻却出现在这史前遗址的冰窟之中,怎能不让他震惊?

  不可能。

  这两个字带着毁灭性的冰寒,瞬间冻结了他翻腾的思绪。这玉出现在史前的遗址里,存在于这具仿佛承载着星球本身记忆的冰棺附近……时间的长河在此轰然错乱崩裂,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搅动着历史的齿轮。

  李豫维持着那个低头屈膝的姿势,像座风雨中即将崩溃的石像,摇摇欲坠。唯有喉结剧烈的滚动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玉佩冰冷坚硬的棱角,紧贴着他掌心皮肤微小的汗水,无比真实。比真实更恐怖的矛盾却在脑中轰鸣:远古之地,近世家徽?荒谬!难道李家……从远古走来?祖父那张布满皱纹、讲述辉煌过往的脸,竟和这块幽冷冰窟重叠出不可调和的阴影?亦或是这冰棺沉睡的生物,曾触摸过某个属于他家族的残片?

  思绪在死寂的冰寒里疯狂穿梭,撞击在未知的断层壁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如同夜枭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李队?”林薇那特有的温柔声线如丝带般飘来,带着一丝精准切割的警觉,“你呼吸停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身体虽然还靠着冰岩,却已经微微前倾,耳朵以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频率微动着,仿佛在仔细捕捉空气中每一丝震颤的回声,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老陈的目光也利箭般射了过来,眉头打了个死结,压着警觉的疑问:“东西?你捡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的怒吼。断臂连接处的金属反射着幽光,紧绷得关节细微嗡鸣,好似在诉说着他的紧张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