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真正的张启元-《在时空中流浪的军队》

  伊万猛地一拍桌子,审讯室的金属桌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他双眼赤红,指着多吉林的鼻子咆哮:“你们把人命当什么?!是能随便剁成块的牲口吗?你们还算人?连野兽都知道不食同类,你们比畜生还不如!”

  多吉林瘫在轮椅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杂音,药物让他连抬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我们的兵是去救你们的!”伊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才二十三岁!昨天还在跟我念叨,说任务结束换防后,想回家看看他妈!你们倒好——为了几块破装备,为了那点肮脏的口粮,就敢动手杀人?!”

  他越说越激动,上前一步攥住多吉林的衣领,绷带下的伤口被扯得变形,多吉林发出一声闷哼,却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伊万狠狠甩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审讯室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滔天的愤怒点燃,灼得人喉咙发紧。

  多吉林因为吐真剂的作用无所谓的说。“人命本就不值钱,在末日。之前我们又不是没有杀过其他势力的救援小组。”

  指挥室里,张启元死死咬着后槽牙,指节抵在桌面上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他对着通讯器,声音低沉得像磨过砂纸,一字一句透过伊万的耳麦传过去:“伊万,冷静。”

  顿了顿,他眼底翻涌着狠戾,却强迫自己压稳声调:“别跟这种东西置气。放心,他活不了痛快——黑海豚监狱的终身监禁,有的是时间让他在痛苦里熬。”

  耳麦那头的伊万呼吸粗重,显然还没从暴怒中平复,但张启元的话像一盆冷水,让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审讯室里的咆哮声停了,只剩下多吉林无意识的呓语,和伊万压抑到极致的喘息。

  张启元望着屏幕里那具裹尸袋的虚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二十三岁的生命,不能就这么白死。

  审讯录像被加密处理后,通过全频段广播覆盖了整片大陆。但凡配备图像接收装置的屏幕上,都清晰地映出多吉林麻木的脸,和那些令人发指的供词。

  消息像野火般烧过每一处幸存者据点,连深处大陆腹地的灯塔都未能幸免。控制室里,查尔斯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猩红的酒液晃出杯沿,溅在锃亮的皮鞋上。

  “吃人的人渣。”他低骂一声,将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水晶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在敲碎某种底线。

  旁边的侍从吓得噤声,谁都知道这位灯塔主人手段狠厉,手上从不干净。可此刻,查尔斯眼底翻涌的怒意里,竟掺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嫌恶——他自认不是善类,权谋算计、清除异己从不含糊,却从未想过将同类视作食粮。

  “把这段录像存档。”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皱起的衣领,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告诉所有灯塔成员,谁敢碰这种底线,我亲自送他去见光影之主。”

  远处的风卷过荒芜的旷野,仿佛在应和着这份来自黑暗世界的、诡异的“正义”。

  龙骨村的了望塔下,临时架起的屏幕正映着审讯室里的画面。白月魁抱着手臂站在最前,眉头拧成一道深痕;夏豆攥着衣角,眼圈泛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愤怒:“他们怎么能这样……都是人啊……”

  山大粗重的呼吸声在旁边响起,黝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秋实别过脸,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后退半步;夏天来将乌兰麦朵护在身后,小姑娘吓得往他背后缩了缩,眼眶里噙着泪;塔利亚靠着墙,脸色苍白,指尖在墙面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屏幕里多吉林那番关于“肉干”的供词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每个人心里发寒。白月魁喉结动了动,抬手按了按夏豆的肩膀,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末世里的恶,有时候比饥饿更吃人。”

  风从屋外的缝隙钻进来,带着旷野的凉意,却吹不散空气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

  花洒喷出的热水冲刷着脊背,张启元扶着瓷砖墙面,指腹抵在冰凉的釉面上。水流顺着发梢滴落,在脚下积成一汪水洼,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他从来都只是个普通人。直到“赤星”系统毫无征兆地砸进他的生活,将特战队员的各项能力硬塞进他的身体,才让他有了在人前稳住心神的底气。没人知道,这个指挥着数万军队、统筹着数不清平民生计的指挥官,骨子里还是那个会在深夜里感到茫然的普通人。

  系统给的任务像座山压在肩上:在这片废土站稳脚跟,收拢足够多的幸存者,最终带着他们传送去新世界。每天睁开眼,物资调度、防务部署、人员安置……无数琐事像潮水般涌来,容不得半点喘息。他扶着墙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谁又能看见,这副看似坚硬的外壳下,藏着一个渴望喘息的灵魂?

  童年那些被遗弃的碎片,早把他的心脏磨成了冷硬的石头。他学不会示弱,更不敢将压力说出口——指挥官的脆弱,只会动摇军心。热水渐渐变凉,浇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任由水流漫过脚踝。

  镜子蒙上了层白雾,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张启元关掉花洒,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空荡的浴室里,发出沉闷的回响。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再抬眼时,眼底的茫然已被压得一丝不剩,只剩下惯常的冷硬。

  明天,又是要撑下去的一天。

  四下无人,在浴室里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的哭泣了起来。声音很小。第一次偷偷的把各种压力和委屈哭出来。

  夏栀飘在梦境的边缘,看着那个刚从浴室出来的身影——发梢还滴着水,深色睡袍沾了些潮湿的印子,他就那么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呜咽声碎在空气里。

  她心头一紧,说不清是酸涩还是怜惜。这些天在他的边缘徘徊,她比谁都清楚,那张冷硬面具下藏着怎样的疲惫与挣扎。

  脚步放得极轻,她慢慢走过去,张开双臂,试着去抱他。

  指尖触到衣料的瞬间,她愣住了——这次居然抱住了。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他身体一僵,哭声骤然停了。

  可下一秒,那触感就像指间的沙,倏地散开。

  夏栀的手臂扑了个空,怀里只剩下微凉的空气。她看着自己透明的指尖,又望向书桌前的人——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肩膀绷得更紧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只是一场更易碎的幻觉。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重新埋下头,指节死死攥着桌沿,指节泛白。无声的叹息漫过梦境,连月光都染上了层怅然。

  张启元像是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那瞬间的暖意还没在皮肤上焐热,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猛地回过头,湿漉漉的发梢甩出水珠,视线扫过空荡的房间——书桌对面的椅子空着,窗台只有月光淌进来,连风都停了。

  “谁?”他哑着嗓子问,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却很快被寂静吞没。

  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他盯着空气看了几秒,眉头皱起又松开,最终只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回去重新伏在桌上。

  大概是太累了,连幻觉都开始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