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衡的序曲-《玫瑰褶皱里的他和他》

  居于王寝偏室的日子,与之前在小院时相比,堪称云泥之别。

  沈止不再需要为基本的生存资源劳心,每日有鬼侍准时送来精心调配的、蕴含精纯阴气的膳食与汤药。墨辛医官虽被禁止探视,但他所需的各类药材,只要提出,几乎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满足,品质远超库房所藏。

  玄烬偶尔会来。

  有时是深夜,他处理完政务,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偏室,并不打扰沈止,只是站在不远处,血眸沉静地观察着他调息或是阅读(沈止请求下,墨辛送来了一些幽冥界的医药典籍)。有时,他会如同之前在小院那般,拂袖布下棋盘,与沈止对弈一局。

  棋局间,两人依旧甚少交谈。但沈止能感觉到,玄烬落子时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与杀伐,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平和?仿佛与他下棋,本身便是一种放松。

  沈止的身体恢复得极快。体内那缕被“过滤”后的九幽死气与生灵之气的平衡运转,让他这具“凡躯”以惊人的速度适应并强化着。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得吓人,咳嗽的频率也大大减少,虽然看上去依旧文弱,但内里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种变化,在玄烬面前,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恭顺。但他知道,瞒不过玄烬的眼睛。

  这一夜,玄烬来得比平日稍早。他并未携带棋盘,只是静立在窗边(阵法模拟出的幽月之景),望着窗外流淌的暗色能量光带,背影竟透出几分沈止从未见过的……凝滞感。

  “王上?”沈止放下手中的玉简,轻声唤道。

  玄烬缓缓转过身。殿内明珠的光辉落在他冷白的脸上,沈止敏锐地注意到,他周身的能量场似乎比平日更加晦涩不定,那双血眸深处,仿佛有暗流在汹涌,连带着偏室内的空气都变得沉重了几分。

  “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玄烬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沙哑了一些。

  “托王上洪福,已无大碍。”沈止谨慎地回答。

  玄烬走近几步,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下,距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近。沈止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无形无质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更像是……某种力量濒临失控边缘的征兆。

  “伸出手。”玄烬命令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沈止心中一凛,依言伸出右手。他的手腕纤细,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玄烬冰凉的指尖搭上了他的腕脉。

  那一瞬间,沈止只觉得一股浩瀚如星海、却又狂暴如末日风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顺着玄烬的指尖,猛地冲入他的经脉!

  (╯°□°)╯ !! 这根本不是探查!这更像是……力量的反噬?!他想干什么?!

  沈止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自己的经脉在这股恐怖力量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脆弱,随时都要寸寸断裂!他体内那点微薄的平衡瞬间被打破,新生的九幽死气与生灵之气被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这股力量彻底撕碎时——

  他灵魂深处,那被激活的“容器”血脉,再次自发地运转起来!

  不同于在九幽泉眼时的被动容纳,这一次,面对这冲入体内的、属于玄烬的狂暴力量,那血脉本能仿佛被触怒,又或是被“喂投”了一般,骤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

  一个无形的、微小的漩涡再次出现在他经脉之中,疯狂地吞噬、拉扯着那些闯入的狂暴能量!这些能量远比九幽死气更加复杂、更加暴戾,蕴含着毁灭与规则的碎片,但在触及那漩涡核心的刹那,依旧被强行“容纳”、“梳理”!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沈止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撑爆,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但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梳理”过的能量,虽然依旧庞大得让他难以承受,却褪去了那份毁灭性的狂暴,变得……“温顺”了许多?并且,有一小部分最为精纯的核心,竟然如同被炼化般,融入了他的血脉与魂体,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而更多的、被“安抚”过的能量,则顺着两人接触的腕脉,如同退潮般,缓缓流回了玄烬的体内!

  玄烬搭在沈止腕间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血眸中翻涌的暗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下去。周身那晦涩不定的能量场,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深沉与稳定。偏室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感,随之消散。

  他猛地收回了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沈止脱力地向后靠在软枕上,大口喘息,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刚刚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填满”后又“掏空”的奇异感觉。

  玄烬站起身,血眸死死地盯着沈止,那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炽热。

  他刚才,并非故意试探,而是体内力量因规则反噬而短暂失控。他本想借助沈止那奇异的、能容纳死气的体质稍作缓冲,却万万没想到,结果远超预期!

  沈止不仅能容纳他的力量,甚至能……“梳理”、“净化”他力量中那最难以掌控的、源自规则反噬的狂暴部分!并且,在过程中,反馈回了一丝让他都感到心神宁静的平和气息!

  这已经不是“容器”能解释的了!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解药”!

  “你……”玄烬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极轻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异样,“很好。”

  他深深看了沈止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不再多言,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偏室内。

  沈止独自躺在榻上,感受着体内虽然混乱、却莫名壮大了一圈的力量,以及经脉隐隐的胀痛,心有余悸。

  ( ̄w ̄;)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用我的身体……过滤了一下他的力量?而且,我好像……还截留了一点?

  他回忆起能量流回玄烬体内时,对方那一瞬间的僵硬与迅速收回的手。

  一个荒谬却又合乎逻辑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难道……他不只是能“容纳”玄烬的力量,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平衡”乃至“反哺”于他?

  所以,那句“很好”,并非对他恢复情况的肯定,而是……对他这种“用途”的认可?

  沈止缓缓握紧了拳,指尖陷入柔软的掌心。

  他意识到,自己与这位鬼王陛下之间,那根原本模糊的纽带,此刻被赋予了全新而沉重的意义。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有趣的、需要观察的棋子,而是变成了与对方力量根源息息相关的……一部分。

  这份“殊荣”,带来的究竟是更坚固的庇护,还是更危险的深渊?

  他闭上眼,开始全力疏导体内那些被玄烬力量冲散、却又因祸得福吸纳了不少精纯能量的气息。

  必须尽快变强。

  在这失衡的序曲奏响之后,唯有掌握更多的力量,才能在这愈发汹涌的暗流中,寻得一线生机,乃至……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