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人(84)-《过往如月光》

  神主日的吟诵达到了顶峰,破碎的梦境残骸在他周身剧烈震颤,仿佛整个匹诺康尼都在为那即将苏醒的古老力量而战栗。暗金色的辉光不再是丝丝缕缕地渗出,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体内奔涌而出,带着一种令万物归序、让法则凝固的恐怖威压。那不再是“同谐”的温柔包裹,而是“秩序”的冰冷镣铐,是要求万物按照既定轨道运行、不容丝毫偏差的绝对指令。

  金色的同谐锁链在这暗金光辉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纷纷崩碎、消散,甚至连神主日本身那柔和的白光,也被这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秩序之力压制、侵蚀,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与狂热交织的扭曲表情,仿佛既是容器,也是祭品。

  星穹列车组的众人在这双重命途力量的碾压下几乎窒息,姬子的骑枪变得沉重无比,瓦尔特·杨构造的拟似黑洞结构开始不稳,星感觉自己的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三月七更是脸色苍白,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冰弓。这种层面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以往应对的任何危机。

  拉普兰德在“永恒双冠”号的舰桥上,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团越来越耀眼的暗金光辉,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更强大力量挑衅的暴怒。“妈的!装神弄鬼!给老子集中火力,轰碎那团金光!”她咆哮着,几乎要亲自冲出舰桥。

  然而,德克萨斯却抬手制止了她。德克萨斯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她不是在计算胜率,而是在……解析!解析那股暗金力量的本质,那冰冷、绝对、剔除了一切冗余与情感的运行逻辑,与她一直秉持的理性与秩序,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危险的共鸣。

  就在神主日即将彻底与太一残留力量融合,化身为某种恐怖秩序化身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汹涌澎湃、仿佛要重塑一切的暗金洪流,在即将完全淹没神主日的瞬间,猛地一滞!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它绕开了神主日这个“不合格”的容器,庞大的暗金能量洪流在破碎的梦境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无视了所有物理规则的弧线,其目标,不再是神主日,也不是任何试图抵抗的个体,而是——

  德克萨斯!

  “什么?!”

  “这不可能?!”

  惊呼声从列车组和神主日本人口中同时爆发。神主日脸上的狂热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被抛弃的愤怒。他付出了如此代价,甚至不惜引动陨落星神的力量,最终却被这力量本身所摒弃?

  而那道暗金洪流,已经如同星河倒卷,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将悬浮于“永恒双冠”号前方的德克萨斯彻底吞没!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的嘶吼声撕裂了空间的凝滞,她脸上的狂怒和战意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恐慌”的情绪所取代。她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舰桥,冲向那团将她最重要的半身吞噬的金光,却被舰桥自动触发的安全力场死死拦住。

  “放开我!混蛋!德克萨斯!”她疯狂地捶打着无形的力场壁障,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绝望的神色。她不怕强大的敌人,不怕惨烈的战斗,但她无法忍受这种未知的、仿佛要将德克萨斯从她身边夺走的力量!

  暗金色的光辉并非在破坏,而是在……“重构”。

  德克萨斯的身影被包裹在浓郁得化不开的暗金光芒中,仿佛成了一尊正在被精心雕琢的金属塑像。无数细密、复杂、蕴含着至高法则信息的暗金纹路,如同活物般攀爬上她的身躯,渗入她的礼服,烙印在她的皮肤,甚至深入她的灵魂。她银灰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末端染上了一抹冰冷的暗金色彩。

  周围的环境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破碎的梦境碎片不再无序漂浮,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尺规丈量过一般,开始按照某种绝对的几何规律重新排列、组合。逸散的能量被强行约束,化为一道道规整的光流。甚至连声音、光线,都仿佛被赋予了固定的轨迹和模式。一种“万物各安其位”、“法则高于一切”的宏大意志,以德克萨斯为中心,如同不可抗拒的潮水般席卷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股庞大的意志所震慑,动弹不得。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源于存在本质的、对某种“绝对正确”规则的敬畏与臣服感。就连狂躁的拉普兰德,她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团光芒,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星穹列车组等人心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位令使的诞生?不,这感觉完全不同!神主日是引动和借用力量,而德克萨斯,她仿佛正在被那陨落的星神意志“选中”,成为其力量在世间的……“载体”或者说,“新的体现”!

  这个过程仿佛持续了永恒,又仿佛只在一瞬。

  当那耀眼的暗金光芒逐渐内敛,最终稳定下来时,悬浮在原地的德克萨斯,已然模样大变。

  她依旧穿着那身银灰色的元帅礼服,但礼服的材质仿佛变成了某种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未知物质,其上流转着暗金色的、如同电路板又似神秘符文的纹路。她银灰色的长发依旧,但那抹暗金的色泽已永久地烙印其间,如同秩序赋予的王冠。最大的变化,在于她的眼眸——那双原本只是冰冷和理智的灰色眼眸,此刻仿佛化为了两颗浓缩的星河,眼底深处,有无数暗金色的法则之线在生灭、交织,注视着它们,就如同注视着宇宙间最冰冷、最不可动摇的规律本身。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并非神主日那种强行统一的压迫,也非反物质军团纯粹的毁灭欲望,而是一种……仿佛她本身,就是“秩序”这一概念的化身。她站在那里,周围的破碎梦境便自发地以她为中心,构筑起稳定而规律的几何结构。

  升格完成。

  秩序之令使,德克萨斯。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全场。神主日面色惨白,失魂落魄,他最大的依仗,却选择了他的“敌人”。列车组众人屏住呼吸,警惕而又带着一丝茫然地看着这位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德克萨斯元帅”。

  拉普兰德停止了捶打力场,她怔怔地看着蜕变完成的德克萨斯,心中的恐慌并未完全消退,反而混合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陌生,以及一丝……害怕失去的恐惧。她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然后,德克萨斯动了。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那双手上,暗金的纹路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她轻轻握拳,再松开,周围的空间便随之发出一阵细微的、仿佛法则被拨动的嗡鸣。

  接着,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那目光依旧平静,却不再是以往那种隔绝情感的冰冷,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洞悉了万物运行底层代码的“了然”。她看到了规则的线条,看到了能量的流向,看到了每一个存在在秩序中的“位置”。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舰桥上,那隔着力场、死死盯着她的拉普兰德身上。

  在所有人,包括拉普兰德自己,都以为会看到一双更加疏离、更加非人的眼眸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德克萨斯那蕴含着法则星河的眼眸中,冰冷依旧,但那冰层之下,似乎……融化了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温度。

  她看着拉普兰德,看着那双猩红眼眸中尚未散去的恐慌与担忧,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并非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更让拉普兰德感到熟悉和……安心。

  德克萨斯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带着某种宇宙回响般的质感,不再仅仅是通过空气传播,更是直接在规则的层面震荡:

  “秩序……已重塑。”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定格在面如死灰的神主日身上。

  “此地之混乱,当予肃清。”

  她没有变得更具压迫感,也没有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气势。但当她的话语落下,整个破碎的匹诺康尼梦境,都仿佛在她的意志下,发出了一声顺从的低鸣。她不再需要刻意维持冷酷,因为秩序本身,已与她合一。那曾经用于隔绝外界的冰冷外壳,在拥有了秩序的“神性”之后,反而似乎……不再必要了。

  拉普兰德看着这样的德克萨斯,心中的慌乱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更加复杂的情绪。德克萨斯还是她的德克萨斯,却又不仅仅是了。她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但那份与她之间的联系,似乎并未断裂,反而以某种她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变得更加……深刻。

  星海的格局,在这一刻,被彻底改写。一位新的秩序令使,以谁也未预料到的方式,降临于世。而她的立场,她的选择,将成为未来所有动荡与变革的核心。匹诺康尼的舞台,此刻,真正聚焦于这位银发灰眸、身负暗金纹路的新神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