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苏沫的警觉与应对-《尼罗河畔的月光》

  伊塞特夫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花园小径的拐角处。

  阿尼娅还沉浸在“苏沫大人终于在宫里交到朋友了”的喜悦之中,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块华美的紫色方巾。

  “大人,您看,这料子真好!这颜色也漂亮!伊塞特夫人,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

  苏沫脸上的微笑,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迅速地冷却了下来,凝结成了冰。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阿尼娅手中,接过了那块方巾。

  入手,是一片丝滑与柔软。那腓尼基来的、昂贵的紫色染料,在阳光下,泛着一层高贵而神秘的光泽。金线绣成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走。

  这是一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贵重而体面的礼物。

  可苏沫,却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阵的、冰冷的寒意。

  好人?

  苏沫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一个初次见面,就热情得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的“好人”?

  一个把你从头到脚,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仿佛你是神明降世的“好人”?

  一个句句话不离王储,旁敲侧击地,打探你和王储关系的“好人”?

  一个眼神里,充满了精明算计,却偏要用天真和崇拜来伪装自己的“好人”?

  或许,在三千年前的古埃及,这种直白而热烈的社交方式,是常态。

  但是,在苏沫这个,被现代社会那套复杂的人际关系学,和无数“宫斗剧”反复“熏陶”过的灵魂看来,这种行为,只有一个词可以解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刚才那场看似友好热络的“偶遇”,在苏沫的脑海里,被迅速地,拆解、复盘。

  伊塞特夫人的每一个问题,每一句赞美,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都被她,放在了名为“分析”的显微镜下,反复地审视。

  她问的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指向性极强。

  从她的来历,到她“神力”的来源,再到她和拉美西斯的关系……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踩在了最敏感、最核心的点上。

  她的赞美,也过于夸张,夸张到了虚假的程度。

  苏沫不否认,自己这张脸,还算清秀。但是,被她说得,仿佛连埃及最美的女神哈索尔,都要自愧不如。这种过度的吹捧,不是为了拉近关系,而是为了,麻痹她的神经,让她在飘飘然中,放松警惕。

  最关键的,是她在提到拉美西斯,和某个她假装不经意间提到的名字——阿赫摩斯亲王时,那细微的,却又被苏沫精准捕捉到的,眼神变化。

  提到拉美西斯时,她的眼神里,是刻意营造的崇拜。

  而提到阿赫摩斯时,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苏沫还是看到了,那里面,一闪而过的、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这位热情似火的伊塞特夫人,根本不是什么“朋友”。

  她是一根探针。

  一根,由阿赫摩斯亲王派来,专门试探自己深浅的、淬了毒的探针!

  这个认知,让苏沫的后背,瞬间,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自己,从一开始,就留了个心眼。

  在那场看似友好的交谈中,苏沫的表面,始终,维持着一副谦卑、柔顺,甚至有些羞涩和不善言辞的模样。

  但她的内心,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却自始至终,都绷得紧紧的。

  当伊塞特夫人,用夸张的语气,询问她家乡的模样时,她就启动了“装傻充愣”模式。

  她会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把对方问的“你们那里的房子,是不是都用黄金造的”,理解成“你们那里是不是也用泥砖造房子”。然后,再用一种“我们那里很落后,比不上伟大的埃及”的谦卑论调,来结束话题。

  当对方,试图把话题,引向宫廷政治,想让她评价一下某位大臣时,她就立刻,切换到“语言不通”模式。

  她会皱着眉头,露出一副苦恼的、怎么也听不懂的表情,然后,求助似地,看向身边的阿尼娅,用刚刚学会的、磕磕巴巴的埃及语说道:“夫人……说的……词语……太难了……苏沫……听不懂……”

  那副笨拙又无辜的模样,让伊塞特夫人,就算明知她是在装傻,也根本,发作不得。

  而当对方,锲而不舍地,将问题,聚焦在她和拉美西斯的关系上时,她则使出了“避重就轻”和“反客为主”的组合拳。

  “殿下对我,确实有再造之恩。”她会先用一句滴水不漏的客套话,来肯定对方的说法。

  然后,不等对方继续追问,她就会立刻,将话题引开。

  “说起来,伊塞特夫人,您头上的这支发簪,可真漂亮!这上面镶嵌的,是绿松石吗?我听说,西奈半岛的绿松石,是全埃及最好的,是吗?”

  她会用一种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的、初来乍到者的姿态,去询问一些关于埃及风土人情的问题,让伊塞特夫人,在不知不觉间,就从一个“提问者”,变成了一个“解答者”。

  就这样,一来二去,一场充满了陷阱的试探,就在苏沫这种,看似笨拙,实则圆滑无比的应对中,被消解于无形。

  最后,还是苏沫,主动找到了一个借口。

  “哎呀,”她故作虚弱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脸色,也适时地,变得有些苍白,“今天,不知怎么的,头有些晕。许是,这太阳,太晒了。夫人,实在抱歉,我可能,需要回去休息一下了。”

  她用一个最无法被拒绝的理由,礼貌而坚决地,结束了这场让她心力交瘁的“友好”交谈。

  如今回想起来,苏沫依旧,心有余悸。

  她知道,这次,她虽然侥幸过关了。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阿赫摩斯,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拔除的目标。

  她必须,把这个危险的信号,尽快地,传递给拉美西斯。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保。

  更是为了,提醒他,他的敌人,已经开始,从他的身边,寻找突破口了。

  她看了一眼,还在兴高采烈地,摆弄着那块紫色方巾的阿尼娅,心中,有了决定。

  “阿尼娅,”她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

  但阿尼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大人,您怎么了?您的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苏沫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有些累了。”

  回到自己的庭院后,苏沫立刻,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阿尼娅一个人。

  她看着桌上那块,被阿尼娅小心翼翼铺开的、鲜亮刺眼的紫色方巾,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的眼神,看着阿尼娅。

  “阿尼娅,你认识,这位伊塞特夫人吗?或者说,你听说过,关于她的什么事情吗?”

  阿尼娅被她严肃的表情,弄得有些紧张,她想了想,回答道:“我……我只知道,她是财政大臣梅克特拉大人的亲戚,在宫里的贵妇人里,人缘很好,很多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