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社交媒体的最终章-《执念事物所》

  直播信号切断后,林小满没动。

  她坐在供桌前,手指还搭在电源键上,指节发白。铜盒压在桌角,金箔贴着盒盖,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什么力量顶过一次。

  周予安浮在她身后,斗篷垂到地面,却没碰地。那层蓝光还在,很弱,像快没电的灯。

  “他看见我了。”周予安说。

  林小满转头看他。少年鬼魂的眼眶发暗,左眼位置有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从眉骨斜划到颧骨,是刚才直播时突然浮现的。他自己摸了一下,指尖沾了点灰。

  “不是现在的事。”他说,“是那天晚上,雨里。我站门口,她被拖进去,我没动。他就在对面巷口,戴着墨镜,一直看着。”

  林小满没接话。她把手机从铜盒里拿出来,屏幕已经烧了半边,残留的图像是一只金瞳的放大截图。她关机,拆卡,扔进碎纸机绞成粉末。

  下一秒,笔记本自动亮了。

  不是她开的。

  屏幕中央弹出一封邮件,标题空白,发件人一栏只有乱码。附件是个视频,命名“13”。

  她没点开,直接拔了电源。

  周予安飘到电脑前,斗篷轻轻扫过机身。蓝光渗进去一圈,又退回来,带着一丝黑气。他皱眉:“不是普通文件。它会吸灵力,像活的。”

  林小满起身,从书架底层取出一个铁盒,倒出三枚铜钉,插进笔记本四角,形成三角封印阵。她再开机,用离线系统打开虚拟机,把视频拖进去。

  画面一帧帧播放。

  男人坐在昏暗房间里,面前绑着一个女孩。长发,瘦小,右手无名指有疤。背景模糊,但地面石板的纹路呈放射状,中心有个凹槽,和书店地下室的老照片一致。

  镜头切近。男人拿起一只死猫,剖开胸腔,掏出一团发光的东西,塞进女孩嘴里。女孩剧烈抽搐,眼睛翻白,瞳孔里闪过一道金线。

  视频结束。

  林小满盯着最后一帧,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放慢速度。她在第13秒的间隙里,抓到一帧几乎透明的画面——一个极小的符文,嵌在女孩后颈皮肤下,形状像猫爪。

  “不是幻觉。”她说。

  周予安凑近看:“他在用视频种东西。每放一次,就多一个人记住这个画面。记住了,就成了‘见证者’。”

  林小满关掉虚拟机,把硬盘拆下来泡进盐水。她换上另一台备用机,注册新账号,在一个冷门科普论坛发帖。

  标题:《记忆寄生:当一段视频比病毒更难清除》。

  正文她没写理论,只讲了一个故事:一只猫死后,魂魄被困在主人的记忆里,每次被想起,就重活一次。有人看它死,它就死一次。有人看它被杀,它就被杀一遍。直到看的人足够多,它的死就成了规则。

  她附上三花猫生前的叫声录音,一段它蹭她手心的视频,还有它最后在风中化成白布的画面。

  帖子发出去,没人转发。

  半小时后,微博突然炸了。

  #引魂人是共犯#冲上热搜第三。一张截图疯传:林小满在直播里说“看见过的都别闭眼”,被截成“她要让所有人发疯”。

  评论区全是质问。

  “你是不是也在传播那个视频?”

  “你和墨镜男是一伙的吧?”

  她没解释。她知道有人在推流量,IP异常集中。她让周予安用斗篷扫描热搜数据流,发现源头指向境外两个服务器,但信号最终汇入城东一座废弃信号塔,属于老广电系统,二十年前就停用了。

  “有人在用旧设备中转。”她说。

  周予安点头:“不是单纯发帖,是借社媒平台当灵力放大器。每转发一次,契约就强一分。”

  林小满打开邮箱,重新下载那封邮件。这次她不看视频,而是用离线工具解析元数据。帧率异常,每13秒插入一帧不可见画面,共七次,最后一次的符文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她把符文截图,反向搜索,匹配到一张老照片——二十年前某实验室的门牌,写着“记忆编码组”。

  照片角落有个人影,背对镜头,穿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猫毛。

  她正要放大,手机震了一下。

  新邮件。

  标题:“倒计时开始。”

  附件是一张海报:黑色背景,中央一只金瞳,瞳孔里倒映着十三个模糊人影。下方写着:每小时发布一段,直到你们全都看见。

  发布时间是现在。

  她立刻登微博,发现男人已开通账号,ID“观瞳者”,和她之前用过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刚发了第一条动态,配图就是那张海报。

  评论瞬间破万。

  有人留言说刚做了噩梦,梦见猫从嘴里爬出来。

  有人说听见窗外有猫叫,开门却什么都没有。

  还有人发语音,播放时背景里有极轻的女声,重复一句话:“你也看见了。”

  林小满关掉手机,走到窗边。天快亮了,街上没人。她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还有周予安站在她身后,斗篷微微鼓动。

  “不能让他继续发。”她说。

  “那就抢他的节奏。”周予安说。

  她回桌前,架起旧摄像头,不联网,只接本地显示器。她把三花猫留下的录音导入,混进一段轻音乐,再打开直播软件,推流到一个刚注册的匿名频道。

  标题她打了八个字:《第十三个,也可以是救赎》。

  画面只有她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掌心朝上。背景是供桌,铜盒开着,金箔静静躺着。

  她没说话,直播就开始了。

  前半小时,观看人数不到一百。

  到第三小时,男人发布了第二段视频。这次是另一只猫,被钉在祭坛上,心脏被挖出,放进一个女孩胸腔。

  直播人数突然涨到五万。

  她让周予安用斗篷裹住显示器,蓝光渗进画面,像一层滤镜。所有进入直播的人,都会短暂失去杂念,只听见音乐和猫的呼噜声。

  有人开始发弹幕。

  “我梦见它蹭我手了。”

  “刚才心跳乱了,看了这个,突然平静了。”

  “我不想再看了,但这次我想记住它活着的样子。”

  话题慢慢变了。

  有人发起#我选择记住善#,开始上传自家猫的视频。有人剪辑三花猫的片段,配上文字:“它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林小满盯着数据流,发现“观瞳者”的转发量开始下降。她调出第一段视频的传播图谱,发现新增节点集中在几个固定IP,普通用户在减少。

  “他们在强推,但压不住了。”她说。

  周予安忽然抬手,按住左眼。

  裂痕加深了,灰气从里面渗出来。

  “他在找我。”他说,“视频里那些人影,少了一个。他发现第十三个‘见证者’没反应。”

  林小满立刻拔掉所有设备电源。她把铜盒合上,压住金箔,再用三枚铜钉钉在桌面,形成闭合阵。

  “你还能撑住吗?”

  周予安摇头:“我不是怕。我是……开始记得太多了。那天雨里,我不仅看见她被拖进去,我还听见男人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下一个,轮到你记住。’”

  林小满猛地抬头。

  她想起直播最后,男人摘下墨镜,那只金瞳直视镜头。他不是在看观众。

  他是在找她身后的周予安。

  她立刻打开离线地图,查城东废弃信号塔的位置。周予安用斗篷扫描IP跳转路径,逆向追踪,最终定位到一家老精神病院,二十年前曾是实验基地,后来因火灾关闭。

  她记下地址。

  正要关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私信。

  来自“夜巡医”。

  内容只有一行字:“刚收到消息,医院地下三层,发现血字——游戏才刚开始。”

  林小满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周予安飘到她肩后,斗篷完全展开,蓝光笼罩整个房间。

  “他不是在发视频。”他说,“他在唤醒那些被种下印记的人。每一个看过的人,都在变成新的容器。”

  林小满打开录音笔,录下一段话:“如果你看过那些视频,别闭眼。记住猫活着的样子,记住它蹭你手的感觉。别让他们决定你记住什么。”

  她把录音上传到匿名频道,设为自动循环播放。

  然后她关掉所有灯,坐在黑暗里,手放在铜盒上。

  盒底的金箔,突然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