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比暴怒更可怕的沉默-《总裁,你女儿干嘛总叫我叔叔》

  祭品。

  这两个字,如同幽灵般盘旋在会议厅的穹顶之下,沉重,且带着血腥味。

  秦笑那颠三倒四,充满了恐惧和屈辱的忏悔,终于画上了句号。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滩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烂泥,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家核心成员们最初的震惊,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发酵。

  那震惊,很快变质成了浓烈的愤怒。

  紧接着,愤怒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冰冷,也更伤人的东西。

  鄙夷。

  一道压抑的低语,从长桌的末端响起。

  “为了一个项目,居然要给别人下跪?我们秦家的脸,都被他一个人丢光了!”

  说话的是秦笑的堂哥秦峰,平日里与秦笑就不对付,此刻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快意。

  “何止是丢脸,简直是奇耻大辱!”另一位叔伯辈的男人沉着脸,“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们秦家在魔都还怎么立足?”

  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充满了恶意的网。

  “两个亿打了水漂不说,还惹了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敌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早就说过,老三这个性子,太浮躁,迟早要出大事。”

  “现在好了,他不仅成了整个圈子的笑话,我们整个秦家,都成了别人登台唱戏的垫脚石!”

  这些,是他的亲人。他的叔伯,他的堂兄弟。

  就在几天前,这些人还围着他,将他的“青春灵药”项目吹捧为秦家未来的希望。

  现在,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兴高采烈地,在他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尊严上,来回切割。

  一些更年轻的旁支子弟,甚至连幸灾乐祸都懒得掩饰。秦笑的轰然倒塌,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一个宝贵的机会,可能即将出现。

  整个会议厅,都弥漫着一股名为“清算”的腐朽气息。

  然而,所有的嘈杂,所有的议论,都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在长桌的主位前,消弭于无形。

  这些声音,根本传不到秦啸天的耳朵里。

  这位秦家的掌舵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作。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暴怒,没有拍桌子,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就那样静静地听着。

  他的沉寂,与周围的骚动,形成了无比诡异的对比。

  忽然间,一个新的声音响了起来。

  叩。

  叩。

  叩。

  是秦啸天的食指,在光洁如镜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声音很轻。

  节奏很慢。

  但每一下,都仿佛精准地敲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那蔓延开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了。蠢蠢欲动的幸灾乐祸,也立刻冻结。

  整个庞大的会议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安静。

  只剩下那缓慢而规律的敲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叩。

  像是法官在宣判前,敲响的法槌。

  叩。

  像是死神在倒数时,走动的秒针。

  跪在地上的秦笑,身体再次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种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节拍,比父亲任何一次雷霆之怒,都要恐怖。

  这是他的命运,正在被一分一寸地,冷酷地,衡量与裁决。

  敲击声,持续了漫长的一分钟。

  然后,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比刚才更加深沉的死寂。

  秦啸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地上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也没有去看满屋子神态各异的家人。

  他的脑海,此刻正化作了一片沙盘,以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对手的视角,飞速复盘着整场战役。

  第一步,不是摧毁“青春灵药”。

  而是纵容,甚至引诱秦笑,去建立这座名为“青春灵药”的,建立在欲望沙滩上的虚幻宫殿。

  第二步,舆论绞杀。那不是泼妇骂街式的抹黑,而是几篇逻辑缜密、角度刁钻的“科普长文”。

  每一篇,都是一发精准制导的炮弹,将产品的公信力,炸得粉碎。“智商税”这三个字,不是一句辱骂,而是一份最终的审判书。

  第三步,供应链。秦家自己的情报渠道已经证实,那些来自全球各地的核心原料供应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以各种理由中断了合作。

  这不是一家公司的能量,这需要一张覆盖全球,协同效率高到可怕的关系网。

  第四步,诛心。那张空白支票,那个下跪的要求。对方的目的,从来不是钱,甚至不是商业上的胜利。而是彻底击溃一个人的心志,是施加最极致的羞辱。

  最后,也是最绝妙的一步。

  祭品。

  用“青春灵药”燃起的熊熊大火,作为最耀眼的舞台灯光,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用无数贵妇名媛被欺骗后产生的滔天怒火,作为最肥沃的土壤。

  然后,在所有情绪都达到顶点的瞬间,将真正的答案,“一品锅香”,端上舞台。

  从欲望的煽动,到愤怒的引爆,再到渴望的转移。

  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这不是商业竞争。

  这甚至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捕猎。一场精心策划,冷静执行,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定点清除。对方拥有庞大的资本,洞悉人性的智慧,掌控舆论的手段,以及深不可测的暴力后盾。

  这不是人。

  这是一个隐藏在暗处,冷静,理智,且残酷到极点的怪物。

  会议厅里的死寂,终于被打破。

  秦啸天睁开了眼睛。

  那双古井无波的瞳孔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没有半点情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宛如极地冰海般的寒意。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地上那个还在发抖的儿子身上。

  那不是父亲看儿子的检视。

  那更像是一个顶级的工匠,在审视一件出了严重瑕疵的工具。

  这件工具不仅自己断了,还暴露了另一位技艺远超自己,并且充满敌意的,更可怕的工匠的存在。

  他开口了。

  只用了一个字。

  “说。”

  这个字,却不是对趴在地上的秦笑说的。

  他的视线,越过了所有人,投向了会议厅角落的阴影里。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雕像般站立着的老管家,福伯。

  “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林征的一切,一个字不漏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