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子弹的抉择-《狙击之王:山村少年的成神之路》

  林陌趴在“狙击岭”边缘一处蕨类植物与岩石的阴影里,像一块冰冷的青石。下方战场的声浪——爆炸的回响,短促的枪声,压抑的呼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在攀上这处岭地,并将那个名为“毒针”的狙击手纳入视野后,便收缩到了极致的范围。

  他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他能看到下方远处,那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几个模糊的、穿着统一数码迷彩的身影在忙碌。他更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侧前方不到一百五十米处,那片岩缝与歪脖松下的区域,散发出的、如同毒蛇般阴冷而专注的危险气息。

  那就是“毒针”。那个差点一枪毙掉下方小队指挥官,并持续用死亡阴影笼罩着他们的狙击手。

  林陌的呼吸悠长而轻缓,祖传的呼吸法运转到极致,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沉稳有力的搏动,以及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细微声响。他手中紧握着的,不再是那杆步骑枪,而是那杆从他记事起便陪伴着他的老猎枪。冰冷的木质枪托紧密地贴合着他的肩窝,粗糙的金属枪机带着熟悉的触感。只有它,在这种需要绝对隐匿和一击定音的时刻,才能给他带来最极致的掌控感。

  他原本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直接。如同狩猎一头盘踞在领地深处的猛兽。利用“鬼见愁”的复杂地形摆脱追兵,迂回至高处,锁定这个最大的威胁,然后……清除他。为了自己能够安全脱离,也为了报复这些闯入者带来的混乱与杀戮。

  他是一只独狼,守护自己的领地,清除闯入的威胁,天经地义。

  然而,下方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冷硬的节奏。

  他看到了那个身材魁梧、代号“铁盾”的队员,如同发怒的巨熊般扑出,用身体挡住了射向同伴的子弹。他看到那爆开的血花,看到那瞬间染红大半胸膛的刺目红色,看到那壮硕身躯踉跄倒下的无力。

  他也看到了那个小队指挥官(林朔)在那一刻猛然绷紧的背影,看到了其他队员瞬间赤红的眼眶和更加疯狂的还击。

  一种陌生的、剧烈的情绪,如同巨石投入他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不是猎杀野兽时的冷静,不是解决巡逻兵时的决绝,甚至不是穿越雷区时的后怕。那是一种……灼烧感。一种看到同类为了守护彼此而毫不犹豫献出自身时,所产生的、混合着震撼、不解,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想起爷爷的话:“守护一人,还是守护万家?”

  他一直以来,守护的是这片生他养他的山林,是黑龙寨那些与他有着质朴联系的村民。他的“守护”,是具体的,是有边界的。

  而下面这些人,他们守护的是什么?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使用着精良的武器,彼此配合默契,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摧毁那台设备?清除这些雇佣兵?)而战斗。那个“铁盾”,为了保护拿着奇怪盒子(爆破装置?)的同伴,可以毫不犹豫地用身体去挡子弹。

  他们的“守护”,似乎更加宏大,也更加……残酷。

  自保?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毒针”的注意力完全被下方吸引,被爆炸干扰后尚未完全稳定。下方小队陷入混乱,有人重伤。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退走,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回到他的山林,继续做他的猎人。这些人的生死,这些闯入者的目的,与他何干?爷爷的警告言犹在耳。

  他握紧了猎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退意,如同冰冷的溪流,试图浇灭那莫名的灼烧感。

  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岩石区域。他看到那个指挥官(林朔)在极度的愤怒与压力下,依旧冷静地下达着指令,调动着剩余的力量。他看到那个被称为“医生”的队员,在枪林弹雨中,双手稳定得可怕,全力救治着倒下的同伴。他看到其他人,虽然悲愤,却并未失去章法,依旧在顽强地战斗。

  他们是一体的。像狼群。

  而他,始终是独狼。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雾气,悄然包裹了他。

  如果……如果那个倒下的是爷爷呢?如果被压制在岩石后面、随时可能被狙击手点名的是寨子里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伯呢?

  他会怎么做?

  答案不言自明。

  那么,下面这些人,他们守护彼此的样子,和他想要守护寨民、守护山林的样子,本质上,真的有区别吗?

  那台冰冷的“信使”设备,那些凶残的、视人命如草芥的雇佣兵……他们威胁的,难道仅仅只是下面那支小队吗?难道最终,不会波及到他所珍视的一切吗?

  “山里的规矩,不能坏。”他想起自己对爷爷说的话。

  规矩,不仅仅是清除闯入的野兽。规矩,是维持这片土地的秩序与安宁。而这些雇佣兵,和那台设备,就是破坏规矩的元凶。下面那支小队,是在维护规矩。

  一种更加清晰、更加沉重的认知,如同破开迷雾的阳光,照进了他原本纯粹而狭小的世界。

  他的“守护”,需要扩展边界。

  不是从“守护一人”到“守护万家”那样宏大的命题,而是从“守护我的山林”到“守护这片山林的秩序”,而维护这秩序,此刻,意味着要与下面那支小队,站在同一边。

  道德的天平,在剧烈的内心挣扎与拷问中,终于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倾斜。

  自保的冰冷溪流,被一种更加滚烫的、名为“守护”的洪流彻底冲垮。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纯粹。那是一种找到了超越自身存亡的、更高层次目标后的决然。

  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再次将脸颊贴上了老猎枪那温润的枪托。粗糙的准星,在微光中,如同命运的眼睛,缓缓移动,最终,牢牢锁定了侧前方岩缝下,那个隐约可见的、代表着死亡与压迫的阴影——“毒针”。

  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停止。

  风声,枪声,呼喊声,尽数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目标,准星,以及那颗即将出膛的、承载着他道德觉醒与抉择的子弹。

  他没有计算复杂的风偏和弹道,没有考虑开枪后自己将彻底暴露,面临“毒针”可能残存同伴以及“屠夫”的疯狂报复。

  猎人的直觉,守护的信念,融为一体。

  他的指尖,感受到了扳机那冰冷的、最后的临界点。

  然后,稳定而坚决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