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个朋友-《狙击之王:山村少年的成神之路》

  正午的阳光毒辣,将训练场的尘土炙烤得滚烫。队列训练暂时结束,新兵们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如同渴水的鱼群般涌向场边树荫下的水桶。大多数人三五成群,互相抱怨着训练的艰苦,或交流着笨拙的学习心得,嘈杂中带着一种属于集体的、稚嫩的凝聚力。

  林陌独自一人,坐在离人群稍远的一截低矮的水泥墩上。他拧开水壶,小口地喝着水,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上那些依旧在笨拙地练习停止间转法、或是反复纠正自己齐步走姿势的身影。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像一块被投入溪流的岩石,水流(集体)在他身边喧嚣而过,却无法真正浸染他的内核。

  上午的惩戒和加练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除了作训服后背那片深色的汗渍。他的体能足以承受这种程度的消耗,真正消耗他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试图将他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彻底重塑的压迫感。

  一个身影有些犹豫地靠近,遮挡住了部分灼人的阳光。

  林陌抬起头,是那个叫李浩的新兵。他记得这张脸,在宿舍里,这个身材敦实、面相憨厚的青年很少说话,训练时也总是拼尽全力却仍显得有些笨拙,经常被班长点名,但眼神里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李浩手里拿着两个馒头,递过来一个,脸上带着朴实的、略显局促的笑容:“俺……我看你没去拿吃的。训练量大,不吃顶不住。”

  他的口音带着北方某个地区的乡土气息,听起来莫名有些亲切。林陌看着他递过来的馒头,又看了看李浩那双清澈、不含任何审视或怜悯的眼睛,沉默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林陌的声音依旧有些干涩。

  李浩似乎松了口气,在他旁边的水泥墩上坐下,用力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馒头,含糊不清地说:“俺叫李浩,老家是北边黑河屯的。你叫林陌是吧?俺听班长点名记住了。”

  林陌点了点头,小口地吃着馒头。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但带着粮食最本质的香气。

  “俺看你上午……挨练了。”李浩咽下嘴里的食物,语气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陈班长是狠,但听说他带出来的兵都厉害。俺们那儿老话说,严师出高徒。”

  林陌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吃着。

  李浩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这地方规矩是多,跟俺们屯子不一样。刚来那几天,俺连左右转都分不清,没少被呲儿。慢慢来呗,总能学会。”他挠了挠头,憨憨地一笑,“你走路真快,俺看你齐步走那架势,跟俺们山里撵兔子似的,嗖嗖的。”

  这个朴素的比喻,让林陌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看向李浩,对方脸上只有纯粹的陈述,没有任何贬义。

  “习惯了。”林陌简单地回答。这是他从昨天到现在,除了回答命令和质问外,第一次主动与人交流。

  “习惯了好啊。”李浩叹道,“俺就习惯不了这被子,咋叠都像花卷儿。”他苦着脸,随即又振奋起来,“不过俺跟隔壁铺的王小柱学了,他说晚上教俺窍门。你要不要也听听?”

  林陌摇了摇头。他对叠被子的“窍门”不感兴趣,那违背他的效率原则。但他没有直接拒绝李浩的好意。

  短暂的沉默。树荫下的其他新兵还在喧闹,他们这个角落却显得异常安静。

  “你……是从南边大山里来的?”李浩试探着问,眼神里带着好奇,但没有侵犯性。

  “嗯。云岭。”林陌回答。

  “云岭……听说那儿老林子深,野兽多。”李浩眼睛亮了一下,“俺们屯子边上也有山,但没你们那儿邪乎。俺爹以前也是猎户,后来地多了,就不怎么上山了。”

  共同的、与土地和山林相关的背景,像一座无形的桥梁,悄然连接了两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林陌虽然话少,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封闭。

  休息时间结束的哨声响起。

  李浩几口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馒头屑,站起身:“走了走了,下午听说要练匍匐,更遭罪。”

  林陌也站了起来。

  下午的战术基础训练,依旧是林陌的“受难时间”。低姿匍匐,要求身体紧贴地面,利用肘部和膝部力量交替前进。林陌习惯的是山林间隐蔽移动时,那种全身肌肉协同、根据地形随时调整姿态的匍匐,与这种强调低矮、匀速、保持队形的标准动作再次产生冲突。他的动作看起来总有些别扭,要么臀部抬得过高,要么速度忽快忽慢。

  “编号***!你的屁股是灯塔吗?给敌人指示目标呢?压低!”陈海的吼声如期而至。

  林陌沉默地调整着。

  李浩就在他不远处,动作同样笨拙,但他咬着牙,一遍遍练习,脸上蹭满了泥污,眼神却格外专注。在一次休息间隙,李浩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俺看你胳膊发力不对,光用胳膊撑,一会儿就酸了。得用腰腹带着劲儿,跟……跟俺们地里刨坑使镐头一个道理,腰是轴。”

  他用自己最熟悉的生产劳动来理解军事动作,虽然粗糙,却直观。林陌听着,若有所思。他尝试调整发力方式,虽然依旧不完全符合标准,但似乎找到了一丝不同的感觉。

  傍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内务检查再次成为焦点。李浩的被子经过“特训”,终于有了点方块的样子,虽然边角还是有点圆润。而林陌的被子,依旧是他那个“实用主义”的叠法。

  陈海看着他的床铺,脸色阴沉,但没有立刻发作。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林陌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走着瞧”。

  洗漱时间,林陌站在水房的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着脸和胳膊。冰凉的水流暂时驱散了疲惫和烦躁。

  李浩拿着毛巾走过来,一边擦脸一边说:“林陌,你别跟班长硬顶。他吃软不吃硬。咱把规矩学会了,不让他抓着把柄就行了。”

  林陌关掉水龙头,水珠从他黑硬的短发上滚落。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依旧带着山野痕迹、却开始被迫融入绿色洪流的脸,又看了看旁边李浩那张带着关切和憨厚的脸。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一个“嗯”字,很轻,却代表着一种接纳。在这个充满束缚、强调一致的环境里,他并非完全孤僻。他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像李浩这样,不带偏见、愿意用最朴素的方式靠近他的引路人。

  第一个朋友的纽带,就在这馒头、汗水和笨拙的建议中,悄然系紧。这微小的火苗,或许还不足以照亮林陌前路的全部迷茫,但至少,让这片陌生的绿色营盘里,有了一丝属于人情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