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孤立-《狙击之王:山村少年的成神之路》

  负重深蹲。一百个。

  在极限越野之后,这不再是训练,而是酷刑。每一次屈膝,大腿肌肉都发出撕裂般的哀鸣;每一次站起,都仿佛对抗着整个地球的重力。汗水不再是流淌,而是从每一个毛孔中喷射出来,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汗臭和压抑的喘息,但比这些更刺鼻的,是无声的怨恨。

  林陌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像无数根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背上、脸上。没有人与他对视,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排斥感,几乎凝成了实质。当他因为力竭而动作稍有变形时,旁边会传来毫不掩饰的嗤鼻声;当他完成一个,等待下一个的短暂间歇,能听到压低的、带着他编号的议论。

  “077……就他能……”

  “……害群之马……”

  “……真当是自己家后山呢?”

  声音碎片像冰锥,扎进耳膜。他沉默地完成着动作,下颌咬得发酸,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在那副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肩膀被背包带勒过的地方,此刻在深蹲的摩擦下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远不及那些目光带来的万分之一。

  教官站在不远处,冷漠地计数,对这股弥漫的敌意视若无睹。

  终于,一百个深蹲在漫长的煎熬中结束。没有人立刻瘫倒,所有人都强撑着站立,但身体的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暴露了他们的极限。没有人说话,队列沉默得可怕。

  “解散!十五分钟后早餐!”教官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向吉普车。

  人群像被抽掉了骨头,瞬间垮塌下来。但没有人靠近林陌。他们三三两两地互相搀扶着,低声交流着,刻意地、一致地与他保持着距离。他站在原地,像激流中一块突兀的岩石,水流自动分开,绕他而行。

  去往食堂的路,短短几百米,却漫长如荆棘之途。他走在人群的边缘,能感觉到背后的指点和无声的隔离。曾经在新兵连,虽然他也独来独往,但至少存在着像李浩那样善意的接近。而在这里,只有彻底的、冰冷的孤立。

  食堂里弥漫着食物温热的气息,但对于透支的身体来说,这气味并不能激起太多食欲。他打好饭菜,寻找座位。几张桌子在他靠近时,会瞬间沉默下来,原本空着的座位也被旁边的人用背包迅速占住。最终,他在食堂最角落,找到一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是观察手赵峰(乌鸦)。赵峰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林陌沉默地坐下,开始机械地进食。食物味道寡淡,如同嚼蜡。他能听到其他桌子上传来的、刻意放大的谈笑声,那热闹与他无关,反而更衬得他这边的寂静震耳欲聋。

  一整天的其他训练——格斗基础、战术爬绳、障碍穿越——这种孤立无处不在。分组时,他往往是最后被剩下的那个;协同动作时,搭档会显得格外僵硬和疏离;休息间隙,他一个人靠着墙壁喝水,看着其他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分享着仅存的能量棒,或者咒骂这该死的训练。

  阳光很烈,将训练场的水泥地晒得滚烫,空气扭曲。汗水淌进眼睛,带来一阵阵涩痛。但他感觉不到多少炎热,一种从内部滋生出来的寒意,包裹着他。

  他曾是山林里的独行者,习惯与沉默的山峦和警惕的野兽为伍。但那种孤独,是自由而充实的。眼下的孤独,却带着一种被排斥、被否定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傍晚,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回到宿舍。浴室里水汽氤氲,没有人交谈,只有哗哗的水声和疲惫的叹息。他站在角落的喷头下,让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试图洗去一身的疲惫和那种无形的隔阂感,却发现那东西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粘附在灵魂上。

  熄灯号吹响,宿舍陷入黑暗。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与疲惫,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周围的床铺上,很快响起了鼾声,或深或浅,那是身体达到极限后被迫的休眠。

  林陌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苍白的光带,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些排斥的目光,压抑的议论,刻意的疏远,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清晰,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他攥紧了薄薄的被子,指节在黑暗中泛白。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委屈,从心底最深处渗了出来。他选择了最高效的方式,他做到了最先抵达,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在这里,对与错的界限,如此模糊,又如此坚硬。

  他无声地侧过身,面向墙壁,手探入枕下的行囊深处。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油纸包。

  他紧紧地攥住了那包山楂干。

  油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在寂静的鼾声里,微不可闻。那一点坚硬的、凹凸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酸涩的,微甜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气息,仿佛穿透了油纸,微弱地萦绕在鼻尖。

  在这片被规则、铁律和冰冷敌意包裹的孤岛上,这是唯一一点真实的、带着温度的联结。

  他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攥着油纸包的手,久久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