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古言文里的竹马30-《嘘!他可是漂亮的菟丝花哦》

  长乐宫的亭子立在庭院中央,初春的风还裹着残冬的冷意,卷过檐角时带起细碎的声响。

  温酌坐在石凳上,素白衣襟被风掀起一角。

  他垂眸,抬手轻轻拢了一下。

  念慈上前一步,“娘娘,风太凉了,奴婢回去给您拿件披风来,您在这等会儿?”

  温酌抬眸,目光落在亭外枝桠新抽的嫩芽上。

  片刻后,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念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风又吹过,温酌垂眸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手,指节修长,却透出几分苍白。

  他起身,喉间忽然涌上痒意,咳了几声。

  缓过来后,他才踩着青石板路慢慢走。

  拐过回廊拐角时,一阵压低的说话声便顺着风飘了过来。

  “你听说了吗?就是贵妃娘娘的哥哥,前几日在静安寺走水,被烧死了!”

  一个宫女的声音惊惶,“我听采买的小太监说的,说是亲眼看到温府的人去接尸骨,千真万确!”

  温酌脚步骤然顿住,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扶着冰冷的回廊柱子,耳边反复回响着“温酌”“烧死了”“千真万确”这几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他眼前发黑。

  “怎么会突然走水?”

  另一个宫女的声音带着疑惑,“我看娘娘这几日还和平常一样,半点伤心模样都没有,莫不是还不知情?”

  “不知道啊,听说是昨夜后半夜着的火,火灭得快,可人早就没气了,今日一早天没亮,苏府的人就去把尸骨接走了……”

  后面的话语像被风吹散,温酌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指尖不受控的颤抖,只能无力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勉强没倒下去。

  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钻进四肢百骸,冻得他心口发疼。

  温酌死了……

  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名字,以这样一场意外的大火,被彻底烧成了灰烬?

  慕容尚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把温酌的过往连根拔起,让他从此只能是困在后宫、顶着温晚棠名字的皇贵妃,连一点回头的余地都不给吗?

  “娘娘?您怎么站在这儿?”

  念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焦急。

  她手里捧着披风,不见少年在亭子里,刚转过回廊就看见温酌扶着柱子的模样。

  脸色惨白得像纸,连唇瓣都没了血色。

  念慈连忙上前,伸手想扶住他的胳膊,将披风裹上去,“定是风太凉了,您都冻着了……”

  话音未落,温酌用力推开她。

  念慈踉跄着后退两步,披风“啪”地掉在地上,绒毛沾了尘土。

  少年脚步踉跄的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奔去。

  “娘娘!”

  念慈只能跟在他身后。

  宫道上的石子硌得脚底发疼,冷风灌进喉咙里,呛得少年阵阵发咳,可他依旧跌跌撞撞往御书房跑去。

  御书房朱红色的门扉就在眼前,温酌指尖几乎要触到冰凉的门板。

  赵全连忙拦在前面,“娘娘,不可啊!万万不可!”

  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额角渗出细汗,一边用力稳住温酌动作,一边压低声音解释。

  “陛下正和丞相商议大事,这可是要紧政务,您现在闯进去,不仅会扰了陛下,传出去还会落人口实啊!”

  “滚开!”

  温酌抬手便狠狠将人推开。

  赵全踉跄着撞在廊柱上,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少年已经一把推开了朱门。

  “吱呀”一声巨响划破了殿内寂静。

  御书房内的两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

  慕容尚闻声抬眸。

  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时,原本舒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温酌这般模样。

  素白寝衣皱得没了形制,墨发散乱,贴在脸颊与脖颈间,连这些时日总带着疏离冷意的桃花眸,此刻都浸满了水汽,像蒙了层雾的玻璃,却死死锁着他。

  安丞相抬头,见是温酌闯进来,眉心紧蹙,“贵妃娘娘,陛下正与臣议事,您这般贸然闯入,不合宫规……”

  慕容尚虽不知温酌为何会突然失控,心底却先涌上心疼。

  他冷冷瞥了一眼安丞相,“今日议事到此为止,以后再议,丞相先下去吧。”

  丞相纵有不满,也不敢违逆圣意。

  他只好弯腰行了一礼,快步退出御书房。

  慕容尚上前一步,抬手想去拂开少年额前凌乱的发丝。

  “酌儿,怎么了?谁惹你……”

  指尖还没碰到发丝,就被温酌狠狠一巴掌拍开。

  “别碰我!”

  温酌声音带着哭腔,桃花眸的水汽终于撑不住,顺着面颊往下掉。

  砸在素白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湿痕。

  “静安寺走水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死死盯着慕容尚,一字一句的问,声音颤抖的质问。

  慕容安眼底的柔和冷了几分。

  这事他特意压着,是谁敢把消息捅到温酌面前?

  可对上温酌通红的眼眶,那点怒意又硬生生压了回去,语气温柔的安抚。

  “酌儿,你既已入宫为妃,温酌这个身份就不该再存在,你无法分身出现在静安寺,朕只能用这种方式,帮你断了外头的念想。”

  温酌浑身都在发抖,死死咬着唇瓣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慕容尚上前一步,不管他抗拒,伸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若是你想出宫去祭拜,朕陪你一起去,顺便也能看看你父亲,让你跟他说说话,好不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少年似乎终于冷静下来,桃花眸缓缓阖上,羽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种彻底沉寂的无力,“……好,臣妾去祭拜。”

  “臣妾”两个字落入耳中,慕容尚抱着他的手臂一僵,眉心蹙起。

  他虽为了让温酌名正言顺入宫,捏造了“温家嫡女温晚棠”的身份,却从未想过让温酌真的认同这个名字。

  可现在,温酌自己叫了“臣妾”。

  像是那个曾经会在亭子里烹茶、在梅林里笑盈盈的少年,真的随着静安寺那场大火,彻底烧没了。

  莫名的,慕容尚心底窜起一阵慌乱。

  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指缝间溜走,可他抓不住,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他只能收紧手臂,将少年抱得更紧。

  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莫名的恐慌压下去,把那个属于“温酌”的影子,重新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