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烧掉的是木炭,点燃的是希望!-《抗战:你管这叫军械维修厂?》

  “烤干?”

  葛老铁的嗓音陡然拔高。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那座小土炉,又猛地转向地上那片湿润的砖坯,手指都在发颤。

  “你疯了?!用炉子烧砖?!”

  “你知道烧一炉要耗掉多少木炭吗?”

  “厂里那点存货,是留着给前线修枪救命的!”

  “你拿去烧这些泥巴疙瘩?”

  怒火在他胸膛里冲撞,他感觉脑仁一阵阵发胀。

  这个叫周墨的年轻人,总有办法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逻辑,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

  败家子!

  天字第一号的败-家-子!

  周围的工匠和战士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

  用金贵的木炭烧砖,这事儿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周哥,这……不妥吧?”

  就连最信服周墨的张小山,也忍不住压低声音。

  “木炭都是弟兄们从几十里外一口气一口气吹,才烧好背回来的。”

  周墨的脸色没有丝毫波澜,他早已预料到所有人的反应。

  他迎着葛老铁几欲喷火的目光,平静地发问。

  “葛厂长,我问你,如果这些砖,因为晾晒不当,内部干湿不均,导致我们砌好炉子一点火,‘啪’的一声,全废了。”

  “我们损失了什么?”

  葛老铁一滞,下意识道。

  “损失了……这些泥巴?”

  “不。”

  周墨摇头,伸出一根手指。

  “我们损失的,是挖土、和泥、制坯的人工,是已经耗费掉的第一天时间。”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不疾不徐。

  “我们损失了重新再来的机会,因为三天赌约,已经没有下一个‘第一天’了。”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直刺葛老铁的内心深处,一字一顿:

  “最重要的是,我们损失了炼出好钢的唯一希望!”

  “跟这个比起来,你觉得那点木炭,还算什么?”

  周墨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葛老铁的心口上。

  是啊……

  如果失败,损失的何止是木炭。

  是希望。

  是整个修理厂,是新一团,是前线无数战士用生命在盼着的,能造新枪管、能打出雪亮刺刀的好钢!

  跟这个比,木炭算个屁!

  葛老铁的脸膛一阵红一阵白,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这个年轻人的逻辑牢牢掌控。

  对方的思路清晰得可怕,总是能站在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他那点斤斤计较的经验,显得无比渺小。

  “科学研究,最忌讳因小失大。”

  周墨继续说,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

  “烧制耐火砖,是严谨的化学与物理过程,温度必须得到精确控制。”

  “自然晾干,无法保证砖坯内部结构的稳定。”

  “只有通过烧结,让高岭土里的硅和铝在高温下反应,形成莫来石晶体,这砖,才算真正的‘耐火砖’。”

  莫来石……晶体……

  葛老铁听得脑子发懵,但他抓住了核心。

  不烧不行。

  “行了行了!别跟我扯那些玄乎玩意儿!”

  他烦躁地一挥手,算是彻底妥协。

  “你要烧,就烧!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控温?用你的眼睛吗?!”

  在他看来,烧窑是老师傅压箱底的手艺,火大一分则废,火小一分则生。

  周墨一个学生娃,还能懂这个?

  “没错。”

  周墨的回答,让葛老铁又是一噎。

  “就用眼睛。”

  周墨不再多言,走到那座小土炉前,指挥张小山和李大胆。

  “清炉膛,查风口。”

  随后,在他的注视下,战士们把那些还带着湿气的砖坯,一块块,小心地码进炉膛。

  码放的方式极为讲究,砖与砖之间留出的缝隙,确保热气能流过每一寸表面。

  装好炉,天色已彻底沉入墨色。

  山神庙里点起几盏昏暗的油灯,寒风从墙洞灌入,吹得火苗狂舞。

  没有一个人离开。

  所有人都围在小土炉周围,连炊事班做完饭的战士都揣着手跑来看热闹。

  他们要亲眼见证,这个神奇的周哥,究竟要怎么“用眼睛”来烧砖。

  周墨让李大胆在炉口架起木炭,点燃。

  “小火,慢烘。”

  “这个阶段叫‘预热’,目的是排干砖坯里的水。”

  “火大了,水汽会把砖撑裂。”

  周墨盯着炉口,声音清晰地传给旁边的张小山,也传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这是在教他们。

  火焰舔舐着木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一股白色的水蒸气,很快从炉顶的烟囱里冒出,由淡转浓。

  整个修理厂,落针可闻,只剩下风的呜咽与火的低吟。

  周墨站在炉前,身形笔挺,目光死死钉在炉膛里跳动的火光上。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炉膛里的火焰,颜色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暗红色,逐渐变得明亮。

  “葛厂长,你来看。”

  周墨突然开口。

  一直守在旁边的葛老铁立刻把头凑了过去。

  “看砖的颜色。”

  透过炉口,能看到里面的砖坯已然通体赤红。

  “暗红色,温度大概六百度。”

  周墨的声音沉稳有力。

  “水分基本排干。”

  “现在,加大风力,升温。”

  “李大胆,拉风箱,匀速,别太猛。”

  李大胆坐到风箱旁,孔武有力的双臂开始有节奏地拉动。

  呼——呼——

  风箱的喘息声响起,炉火得了氧气,“呼”地一下窜高,颜色由暗红,向着鲜红转变。

  “现在是樱桃红,差不多八百度。”

  周墨的声音像一个经验最老道的窑工,在为众人揭示火焰的秘密。

  “这个温度,黏土的结构开始质变。”

  葛老铁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烧了半辈子火,只知火有大小,色有深浅,却从未想过,这不同的红色,竟代表着不同的温度,藏着不同的名堂。

  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周围的战士们也都听得入了神。

  在他们眼中,周墨不是在烧砖,他是在与火焰对话。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在风箱的鼓动下,炉膛里的颜色愈发璀璨,从樱桃红,变成刺眼的橘红色。

  “九百到一千度。”

  周墨的额角渗出汗珠,一半是热浪炙烤,一半是精神高度集中。

  “最关键的阶段,草木灰里的助熔剂开始生效,高岭土要‘烧结’了。”

  “稳住风,千万不能断!”

  李大胆的额头青筋坟起,拉动风箱的双臂稳如磐石。

  橘红色的光芒从炉口喷薄而出,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

  葛老铁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惊人热浪,这温度,远超他平时炼铁时的炉温!

  他炼出的铁水,也不过就是这个颜色!

  可周墨说,这还不够!

  “继续加温!”

  周墨低喝,声音里带上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们的目标,是黄白色!”

  “加大风力!”

  李大胆爆喝一声,风箱拉得如同奔雷。

  “呼!呼!呼!”

  炉火发出愤怒的咆哮,整个炉子都开始轻微地震动,炉壁的夯土缝隙里,似乎都有火光要渗出来。

  炉膛里的橘红色,决然地向着黄色过渡。

  “还不够!再快!”

  周墨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嘶哑。

  张小山见李大胆快要力竭,怒吼一声扑上去,两人合力,将一个风箱拉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风力瞬间攀至顶峰!

  终于,在某一刻,炉膛里的颜色豁然开朗!

  那是一种灿烂到极致的、耀眼的黄白色!

  光芒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整个破败的山神庙,被这光芒照得宛如白昼!

  “停!”

  周墨一声令下。

  张小山和李大胆同时脱力,一屁股瘫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瞬间湿透衣背。

  “封炉!封烟囱!让它自己冷却!”

  周墨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几个经验丰富的工匠猛然惊醒,立刻上前,用湿泥和石板,手脚麻利地将炉口和烟囱堵得严严实实。

  光芒消失。

  世界重归黑暗与寂静。

  只有那座被封死的小土炉,依旧散发着滚滚热浪。

  所有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那座炉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那足以刺瞎双眼的黄白色光芒,那震耳欲聋的炉火咆哮,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

  葛老铁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