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没温度计?拿眼睛当尺子!-《抗战:你管这叫军械维修厂?》

  “周哥,这黑不溜秋的石头疙瘩是啥宝贝啊?”

  张小山好奇地凑过来,伸长了脖子,打量着周墨手里的东西。

  那看起来就是几块从炉子里扒出来的废渣,沾着灰,平平无奇。

  “造渣剂。”

  周墨将石头疙瘩展示给众人看。

  “我们炼铁用的铁矿石,除了铁,还有很多杂质,最害人的是磷和硫。”

  “这两种东西混在钢里,会让钢变脆,热的时候一砸就裂,冷的时候一碰就断。”

  “我们管这叫‘热脆’和‘冷脆’。”

  他这番话,葛老铁听懂了。

  他以前炼出来的铁,就经常有这个问题!

  有时候烧得好好的,一锤子下去,就跟酥掉的饼干似的碎开。

  他一直以为是火候问题,搞了半天,是这两个叫“磷”和“硫”的玩意儿在作怪。

  “那……这石头能把那两个害人的东西弄出来?”

  葛老铁将信将疑地问。

  “差不多。”

  周墨点头。

  “它的主要成分是氧化钙,石灰石烧过之后的样子。在高温下,它能跟铁水里的磷和硫反应,生成别的东西。”

  “这些新生成的东西比铁水轻,会浮在最上面,形成一层炉渣。”

  “等钢炼好了,把这层渣子扒掉,钢就干净了。”

  周墨用最直白的语言,解释了碱性转炉炼钢最核心的脱磷脱硫原理。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但都明白了一件事。

  周墨手里这几块不起眼的石头,是能给铁水“洗澡”的宝贝!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厂里有这玩意儿?”

  葛老铁拿起一块闻了闻,没什么特殊味道。

  “这不是厂里的。”周墨笑了。

  “这是我从你们以前炼铁倒掉的废渣里挑出来的。”

  “你们以前炼铁,肯定也往炉子里加过石灰石,只是不知道它的真正用处,当成废渣一起倒掉了。”

  “我这叫废物利用。”

  葛老铁一张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宝贝就在自己脚底下,自己却当垃圾一样扔了。

  他看着周墨,已经不只是服气,是一种近乎仰望的敬畏。

  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鬼神莫测的东西?

  “好了,现在万事俱备。”

  周墨拍了拍手,神情瞬间严肃。

  “明天开炉炼钢,比烧砖要危险一百倍。”

  “所有人都要听我指挥,不能有半点马虎!”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葛老铁、张小山和李大胆身上。

  “明天,葛厂长负责掌总,控制加料和出钢。”

  “张小山和李大胆,再找两个壮汉,负责拉风箱。”

  “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一律退到十步之外,不准靠近!”

  空气,骤然绷紧。

  ……

  第三天,决战之日。

  太阳未升,修理厂已是灯火通明。

  新的转炉架在一个简易铁架上,炉口下方,是一个新挖的沙坑,用来承接即将诞生的钢水。

  那台巨大的双动活塞式风箱,安静地卧在一旁,庞大的体积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迫,粗壮的风管已与炉身的侧吹风口连接妥当。

  周墨正带着人,往炉子里填木炭,进行“烘炉”。

  “新砌的炉子,里面还有潮气,必须先用小火慢慢烤干。不然等铁水一进去,热气膨胀,会把炉衬崩坏。”

  他一边检查炉温,一边对身边的葛老铁解释。

  葛老铁现在完全是一副学徒的姿态,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知识,他闻所未闻,此刻却觉得句句都是金科玉律。

  烘炉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

  直到炉壁被烤得微微发红,周墨才点头。

  “可以了。”

  “准备加料!”

  一声令下,气氛骤凝。

  战士们将早就备好的生铁疙瘩,一块块投入通红的炉膛。

  这些生铁,就是周墨第一天来时,一敲就碎的那种劣质品。

  今天,它们将在这里获得重生。

  加完料,再覆盖一层木炭。

  “开风箱!小风!”周墨下令。

  四个壮汉立刻开始有节奏地压动杠杆。

  “呼……呼……”

  风箱开始平稳地喘息,一股沉稳的气流注入炉膛,木炭燃烧得更加明亮。

  炉温开始快速攀升。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远远围观,神情紧张。

  周墨站在离炉口最近的地方,脸上架着一副墨色琉璃镜片充当护目镜,双眼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炉膛内的变化。

  时间,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流逝。

  生铁疙瘩在高温下缓缓软化,变红,最终汇聚成一汪暗红色的液体。

  “葛厂长,你说炼铁要听声。”周墨头也不回地说道,“但我们炼钢,不能光靠耳朵。”

  “那靠什么?”葛老铁紧张地问。

  “靠眼睛。”

  周墨的声音冷静得不似凡人。

  “我们的眼睛,就是温度计。”

  “是衡量成败的尺子!”

  他指向炉膛里翻滚的铁水。

  “你看现在,铁水暗红,这大概是一千度。铁虽然化了,但里面的杂质还很安分。”

  “第一步,升温到一千三百度,铁水会变成明亮的橘红色。“

  ”那时,铁水里的‘硅’和‘锰’就会开始燃烧。”

  “然后,我们要继续冲刺,冲向一千六百度!”

  “那将是灿烂的,耀眼的,接近白色的光!”

  “只有到了那个温度,最顽固的‘碳’,才会剧烈燃烧,把生铁变成钢!”

  周墨没有回头,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暗红、橘红、黄白。

  这几个词,像烙铁一样,深深烙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脑子里。

  他们仿佛看到一条通往神迹的火焰阶梯。

  “我们没有温度计,所以,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把这几个颜色记在心里!”

  周墨的声音陡然拔高。

  “尤其是最后一种,接近白色的光!看到它,就意味着我们成功了!”

  “加大风力!”

  周墨猛地一挥手。

  “嘿哟!”

  拉风箱的四个汉子齐声呐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巨大的杠杆奋力压下!

  “呼——!”

  一股强劲数倍的气流,挟着雷霆之势,狠狠灌入炉心!

  下一秒,异变陡生!

  原本还算平静的铁水,瞬间被这股强风撕裂,剧烈地翻腾、咆哮!

  “轰!”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一股夹杂着亿万火星的巨大火焰,从炉口悍然喷射而出,直窜起一人多高!

  那火焰是刺目的橘红色,带着毁灭般的气息,在空中狂暴扭动!

  整个修理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烈景象惊呆了!

  “我的天!”

  “炉子要炸了!”

  离得近的几个战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后退。

  张小山和李大胆他们也吓得脸色惨白,拉风箱的动作瞬间僵住。

  “别停!继续拉!”

  在这片混乱与恐慌之中,只有周墨的吼声,清晰、沉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贯穿所有人的耳膜!

  他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踏了一步,离那喷薄的烈焰更近。

  “都别慌!这是正常现象!”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盖过炉火的咆哮。

  “这是铁水里的硅在燃烧!看到这个火了吗?这叫‘硅锰期’!”

  “我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都给我稳住!继续拉风箱!”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一种绝对的镇定与强大的自信。

  原本慌乱的人群,像是被注入一针强心剂,渐渐安静下来。

  拉风箱的汉子们对视一眼,咬碎钢牙,再次合力压下杠杆。

  葛老铁站在周墨身后,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鼓。

  他看着眼前那个在冲天烈焰前纹丝不动的瘦削背影,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震撼。

  疯子?还是神仙?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那二十多年的打铁生涯,跟眼前这如同开天辟地般的景象比起来……

  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