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指桑骂槐-《官海行舟》

  齐博迅速进入角色,故作惊讶状,申辩道:“楚书记,我确实有些不服气。我这个人平时是喜欢喝点酒,酒后也难免会说些胡话,但那些都只是一些牢骚话,全是私事。在公事上,我绝对有分寸,不会乱说的。”齐博这番“申辩”,演得相当逼真。

  楚君见齐博配合得如此默契,心中暗自满意,脸上露出一缕会心的微笑:“我批评你嘴不严,有些话可能说得确实重了些,但我绝不是无的放矢,我做事一向有根有据,绝不会冤枉人。这样吧,我给你举两个最简单的例子。”

  楚君开始陈述事实:上个月,楚君、阿布力肯和齐博有一天下午在泰来克村开会,会后又去几处现场看了看。傍晚时分,村主任尼加提家里请客,热情好客的维吾尔族人总是把客人当作上宾。

  那天晚上,酒喝得有点多,气氛格外热烈。期间,尼加提的女儿买日古丽格外勤快,里里外外地跑,上菜、倒茶、清理等工作,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显得格外热情。

  维吾尔族人天生能歌善舞,有客人看见墙上挂了不少乐器,就主动拿了一把弹布尔,弹了起来。音乐声起,有人鼓动买日古丽跳舞,女孩并不怯场,她就像一只灵动的蝴蝶,主动为大家跳起了舞。

  客人们被买日古丽灵动的舞姿深深吸引,纷纷在酒桌上起哄,怂恿楚君与她共舞。

  买日古丽毫不做作扭捏,她大方地主动走向楚君,向他发出邀请。楚君一般面对这种情况,他是不会抛头露面的。他拒绝了三次,但见女孩并不离开,一直在他面前用舞姿来邀请他参加,面对女孩的盛情,为了不让她尴尬,不让节目出现空档,他硬着头皮上场了,与她跳了一曲民族舞。

  要说跳舞,楚君有一半血统是维吾尔族,身上自带舞蹈的基因,妈妈姐姐又都是文工团演员,受家庭熏陶,他自幼便对舞蹈有着浓厚的兴趣和天赋,各种民族舞只要跳上一次,就能很快运用自如。因此,与买日古丽共舞时,起初他虽略显拘谨,但是随着两人的舞步日渐和谐,楚君跳得也更加流畅自然,两人优美的舞姿引得在场众人阵阵喝彩。

  舞毕,众人回到酒桌旁继续畅饮。这时,齐博可能因酒意上头,说话开始有些无所顾忌。他半开玩笑地对楚君说:“楚书记,您这舞跳得,刚才买日古丽姑娘下来后,一再说楚书记跳得实在太好了,说你绝对不是初学者。你们两人跳舞的时候,我看那女孩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你看,以后可得小心了,我看,这个维吾尔族的小姑娘是喜欢上你了。”此言一出,楚君旁边几位客人都大笑起来。

  然而,随着欢快的舞曲接连奏响,买日古丽一次次主动过来邀请楚君,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楚君这才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味,他试图将阿布力肯推到女孩面前,想让他替自己“解围”,但每一次都被买日古丽婉拒。无奈之下,楚君只能继续陪她跳舞。

  两人在舞池中配合默契,仿佛心有灵犀,舞步轻盈而和谐。这一幕让在场的客人们兴奋不已,他们不停地拍手、吹口哨,起劲地在一边起哄,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买日古丽的脸颊渐渐染上了羞涩的红晕。最终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她害羞地跑出客厅,留下楚君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村支书麦哈姆喝得有点多,借着酒劲跟尼加提打趣:“尼加提老兄,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家女儿买日古丽喜欢上小楚了,怎么样?你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吗?”

  尼加提并不清楚楚君的家世,楚君也从未跟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维吾尔族血统问题,所以尼加提也认为楚君是汉族。现在面对如此敏感的问题,楚书记就在跟前,又不能得罪领导。

  他微微一笑,回答得十分巧妙:“现在可不是几年前了,女大不由父母,年轻人现在都在提倡结婚自由、婚姻自主了,我们父母的话也不管用了,这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思。不过,像楚书记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他要是能看上我们农村孩子,孩子也没有意见的话,我是一定支持的。”

  楚君听后,脸上微微泛起一片红晕,连忙摆手,制止道:“麦哈姆书记,公共场合,您可别乱说啊!我小伙子无所谓,可人家小女孩脸皮薄,你这么说,人家以后不好在村里待了。我来这里只是工作的,可不敢有这种想法。”

  楚君已经亮明了态度,这对双方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事情就像风刮水面一样,虽然激起了一些波澜,但很快,这一切都归于沉寂了。

  楚君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说道:“其实,这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天在座的客人们都喝了不少酒,难免会说些过头的话,开几句玩笑,这在酒桌上再正常不过了。所谓‘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事情过去了,大家也就都忘了。可谁能想到,中午在食堂吃饭,计生办的那帮妇女们,一个个都过来问我是不是在与泰来克村的麦日古丽谈对象了,这不没影的事情吗?晚上,我去场镇的饭馆吃饭,路上的老太太,饭馆的老板娘,见了我以后,都在问我是不是在和泰来克村的麦日古丽订婚了。你看看,这点小事硬是越传越邪乎,弄得我真是哭笑不得。”

  他继续说道:“马木提书记是个好书记,他非常关心群众生活。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我正在发喜糖,跑到我这里,问我要喜糖。后来才问清楚,我是中午吃拌面就了几瓣蒜,嘴里有味,就去商店买了一盒泡泡糖,路上遇到同事,我就随手发了几颗糖给他们,结果传成了我在发喜糖。现在你想想,这谣言有多可怕!好在我心胸还算宽广,没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我清楚,‘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只要我不去理会,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没人再提了。”

  其实,事情远比楚君想象得更加复杂。楚君不知道的是:阿布力肯在那天晚上喝完酒之后,便打电话将这件事情当作一个笑话讲给了茹鲜听。他本意只是想逗茹鲜开心一笑,博美人欢心而已。然而,让阿布力肯始料未及的事情是,茹鲜在听完这个“新闻”之后,却没有任何回应,沉默了良久。随后,女孩一句话没说,“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阿布力肯手拿话筒,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话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小时后,楚君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茹鲜的名字。他心中微微一凛,赶紧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茹鲜的声音,满是愤怒与指责。

  她的语调高亢而尖锐,如同锐利的刀锋划过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波澜。“姓楚的,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见色起意、风流成性,这些词汇都形容不了你!你简直就是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一见到漂亮女孩就走不动路了吗?”

  楚君被骂懵了,不知道茹鲜的气打哪儿来的,等问明原因,楚君差点被气乐了。他只好不停地、反复地跟她解释事情的原委。

  女孩的声音哽咽,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凄凉,她的愤怒、失望、心痛和难过在电话线的那头肆意奔流,每一个词语都像是从她那颗受伤的心中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她的声音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狠狠地抽打着楚君的脸。“你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以为凭借那点高学历、高职位,就能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吗?你别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在亚尔乡胡作非为,把别人都当成傻瓜来戏弄!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值得依靠、有情有义的好男人,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薄情寡义、毫无责任感的伪君子!”

  楚君听着电话那头茹鲜如连珠炮般的指责,心里又急又气,他不停地解释着:“茹鲜,你听我说,这真的是个误会,那天就是大……”话还没说完,就被茹鲜的怒吼打断了。

  楚君在电话这头急得直冒汗,他深知茹鲜的脾气,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像一只倔强的驴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只能继续耐心解释:“茹鲜,你冷静点,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晚上就是个普通的聚会,大家喝多了酒,开了些玩笑,没想到会传成这样。我跟买日古丽真的没什么,我对她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找阿布力肯,找当时在场的人做证。你可以随时到亚尔乡来检查嘛!”

  茹鲜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检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楚君被骂得气血上涌,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茹鲜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但是刚才那句“随时到亚尔乡”提醒了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始终在一个误区里转悠,没有走出来。

  他马上反击道:“茹鲜,你不要忘了,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有丈夫的人。你为什么不去管你丈夫,非要来管我?”他原本是想说:我找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但是他不敢。茹鲜是个逼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女孩,楚君不敢激怒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茹鲜低低的抽泣声,“姓楚的。你别欺人太甚了。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得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吗?你不就是想摆脱我吗,然后去找别的女人吗?”

  电话那头的抽泣声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和无助,让楚君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只好厉声说:“茹鲜,我们好歹做过夫妻的,你这人怎么就不念及一点夫妻的情分呢?为什么一点点小事,你都要掀起惊涛骇浪呢?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你想怎么样随你!”

  茹鲜也被楚君的气势压倒了,她终于开始服软:“那除非你发誓:你绝对没有在泰来克村找女朋友。你发誓我就信你!”

  楚君此时已经完全无语了,心中涌起一阵无奈。他凭什么要给茹鲜发誓?茹鲜又有什么资格管他的私生活?然而,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他只得违心在女孩面前起誓,诅咒保证,以平息茹鲜的追问。直到她满意地不再纠缠此事,楚君才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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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骂得灰头土脸的楚君,竟然无言以对。他心里清楚,自己有把柄落在茹鲜手里,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在肚子里生闷气。那种无力感,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让他动弹不得。

  由此开始,他心里暗暗把阿布力肯恨得牙根痒痒。一个大男人,嘴却太碎,楚君心想这下可好,自己平白无故地被卷进了这场无妄之灾,一定要找个机会跟这个小伙子好好谈一谈,把事情说清楚。

  机会说来就来,配合再次上演。

  齐博面色沉静,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嗓音低沉而平稳:“楚书记,您这话未免过于武断。伟人都讲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那天在村里喝酒,除了我之外,阿乡长也在场。您为什么只怀疑我一个人?完全有可能是阿乡长酒喝多了,把这些话传了出去。”

  阿布力肯被楚君的夸赞弄得心花怒放,不住地点头附和,仿佛置身于一片赞扬的云朵之中。唯有茹鲜暗自冷笑,早已看穿楚君的伎俩:这是在暗讽阿布力肯身为大丈夫,却如此嘴碎,将单位的机密事无巨细地告知自己。

  楚君微微眯起眼睛,眼里透着锐利的目光,眸中似有寒芒闪过,但语气却依旧平和:“齐乡长,这是由表及里的推理。阿乡长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他平日里为人稳重,做事有分寸,这种背后传闲话的事情,他可从来不做。倒是你,平时工作上就大大咧咧,生活里也爱传个小道消息,凑个热闹、说个闲话。所以我才觉得,这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当然啦,我也不是无端猜疑。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了,那咱们就把话说开。你平时要是能多注意些言行,不要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影响了团结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