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影踪诡谲-《猎秦》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是亲卫压低的呵斥声在帐外响起:

  “将军,营外发现一行迹可疑之人,声称有要事必须面见将军,呈送书信。”

  赵戈心神一凛,从沉思中惊醒:“带进来。”

  帐帘掀开,亲卫带着一名被反剪双臂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睛,显然受过特殊训练。

  “放开他。”

  赵戈命令道。

  亲卫松开手,黑衣人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未有任何过激举动,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双手呈上。

  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

  “何人派你来的?”

  赵戈并未立刻接信,目光如刀,审视着对方。

  黑衣人声音沙哑低沉,“小人只负责送信。委托人让小人带一句话给赵王:‘赵王是否还有顾虑,不怕南方义军内讧吗?’”

  这句话犹如冰锥,瞬间刺入赵戈心中!顾虑?内讧?这分明直指他杀害项梁之事!除了熊心,还有谁会以此要挟?!

  帐内亲卫闻言,脸色骤变,手立刻按上了刀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黑衣人却恍若未觉,依旧保持着递信的姿势。

  赵戈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抬手制止了即将动手的亲卫。

  面色平静地接过那封信,淡淡道:“话已带到,你可以走了。”

  黑衣人也不废话,微微一躬身,转身便走,身影迅速没入帐外的黑暗中。

  “将军!”

  亲卫急道,“为何放他走?”

  “杀了他,于事无补,反而打草惊蛇。”

  赵戈声音冰冷,他撕开信函的火漆,展开里面的绢帛。

  信上的字迹与之前那份如出一辙,依旧是熊心的笔迹。

  内容更加直白,先是再次强调他手握“确凿证据”,接着话锋一转,提出并非想要与赵戈为敌,只是希望赵戈能“支持”他真正继承楚怀王的名位和权力,而不仅仅做一个傀儡。

  信中甚至暗示,若赵戈应允,他不仅可以保守秘密,还能利用项梁旧部中对项羽不满的力量,帮助赵戈“整合”楚地势力,共图大业。

  通篇书信,语气依旧带着怯懦和试探,但那份隐藏在字里行间的野心和算计,却已是昭然若揭。

  赵戈放下绢帛,心中的危机感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暗影是他手中最隐秘的力量,行动向来缜密无声。

  他派出暗影调查熊心才不过数日,按理说熊心绝无可能察觉。

  但现实是,熊心不仅察觉了,还能找到了他临时驻扎的地点,派人送来了这封充满要挟意味的信!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熊心身边,要么有极其厉害的人物在指点他,要么…熊心本人就拥有远超常人想象的心机和势力网络!

  他绝不是一个简单任人摆布的傀儡!

  项梁叔侄,恐怕从头到尾都小看了这个他们亲手拥立起来的“楚怀王”!

  更让赵戈感到脊背发凉的是,今日白天才刚刚偶遇了神秘莫测的张良,晚上熊心的威胁就接踵而至…这仅仅是巧合吗?

  张良看似无意的话语,此刻重新在他脑海中回荡: “最强之盾,崩于内部”– 是否在暗示熊心这个内部的隐患? “营中已有贵客”– 是否指的就是即将到来的熊心信使?或者…另有所指? 他甚至最后还特意提到了李姒…

  难道…张良与熊心有所关联?他今日的出现,并非偶遇,而是警告或…某种形式的介入?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如果熊心背后站着的是张良…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也只有张良这等人物,才能让熊心一个落魄王孙,拥有如此精准的情报和胆魄来要挟自己!

  帐内,油灯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赵戈阴晴不定的脸色。

  亲卫感受到赵戈身上散发出的凝重气息,低声问道:“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是否加派人手,全力搜捕熊心?”

  赵戈沉默良久,缓缓摇头:“不。暂时不要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能精准找到我们,说明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贸然行动,只会落入对方节奏。熊心…比我们想的要麻烦得多。”

  他目光投向帐外无边的黑夜,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他不是想要‘支持’吗?好,我就给他回应。准备笔墨。”

  他要给熊心回信。

  既然对方出招了,那他也不能一味被动接招。

  他要看看,这个躲在暗处的“楚怀王”,到底有多少斤两,到底想要什么!也要借此试探一下,其背后是否真的有张良的影子!

  这场原本以为只是清理门户的暗斗,陡然升级为一场凶险莫测的智谋交锋。

  赵戈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深渊的边缘,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帐内灯火摇曳,映照着赵戈冷峻的侧脸。

  他提起笔,略一沉吟,便在绢帛上书写起来。言辞恳切,语气恭顺,仿佛真被熊心的“证据”拿捏住了要害。

  信中,他首先对楚怀王熊心的“英明”表示钦佩,对其遭遇深表同情,痛斥赵高祸国、胡亥昏庸。随后,他“坦诚”自己此前忙于军务,对大王(指熊心)有所怠慢,深感不安。

  对于大王提出的“支持”,他表示这正是拨乱反正,重振楚室之良机,自己“义不容辞”。

  随即笔锋一转,他提出如此大事,关乎楚地未来乃至反秦全局,绝非书信往来所能定夺。

  他“恳请”大王能给予一个机会,双方择一安全隐秘之地,当面详谈合作细节,以示诚意,也便于今后共事。

  “…大王既知戈之些许过往,当明戈行事,必求稳妥。面晤之事,非为疑虑,实为彼此坦诚,奠定万全之基。若大王应允,地点时间皆可由大王定夺,戈必单骑前往,以示赤诚。望大王体察下情,俯允所请。”

  写完,他仔细吹干墨迹,将绢帛卷好,却不加封漆。他起身,对亲卫道:“我出去走走,不必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