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千钧一发-《猎秦》

  他身后,是数十骑同样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亲兵铁骑,如钢铁洪流般涌入,霎时间在瓮城内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垒!

  吴广手中那杆丈八点钢矛猛地向前一指,矛尖寒光吞吐,直指城楼!

  “田臧!庄贾!尔等安敢假传王命,擅杀大将?!”

  吴广的声音仿若战鼓擂动,震得瓮城砖石簌簌作响,他那双虎目扫过城墙上瞬间僵硬的弓箭手,厉声咆哮,

  “弓弩手退下!违令者,以叛逆论处,立斩不饶!”

  吴广的积威和突然现身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瞬间瓦解了城墙上的杀机。

  那些弓箭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吴广那凶悍的目光所慑,下意识地松开了弓弦,纷纷后退,惊恐地垂下箭镞。

  田臧和庄贾的脸色,在吴广闯入的之际,已变得惨白如纸,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精心布置的陷阱好似被一头狂暴的巨兽硬生生撕碎!

  他们眼中那志在必得的狂喜和狠厉,瞬间变得惊骇难以置信,行动被强行打断的憋屈所取代,似毒虫在皮下噬咬,脸色扭曲得近乎狰狞!

  “假……假王?!”

  田臧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此乃奉大王明诏行事!葛婴、赵戈勾结……”

  “住口!”吴广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王诏命何在?拿出来!本王倒要看看,是何种诏命,竟令尔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诛杀九江功臣于凯旋归途?!”

  田臧语塞。

  那份就地正法的“王命”,本就是他和庄贾揣摩上意,擅作主张的,如何拿得出来?

  陈胜的诏书,只写着“即刻下马就缚,听候大王发落”!吴广这一问,直指要害!

  庄贾反应极快,强作镇定,上前一步,对着吴广深深一揖,声音干涩:

  “假王息怒。大王震怒于葛、赵二人九江拥立伪王之事,确曾授意……严惩不贷。田裨将行事急切了些,也是为大王分忧,为社稷除患……”

  “拥立伪王?证据呢?”

  吴广目光如电,扫过瓮城内。

  葛婴此刻已从最初的暴怒绝望中回过神来,看着突然出现的吴广,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嘶声喊道:“假王!冤枉!天大的冤枉!是赵戈他……”

  他急于撇清,本能地想将脏水泼向赵戈。

  “葛婴!你也闭嘴!”

  吴广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硬生生截断了葛婴的话头。

  不再理会城楼上脸色变幻不定的田、庄二人,也不去看急于辩白的葛婴,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虎目,越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落在了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高举双手的赵戈身上。

  赵戈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

  没有辩解,没有求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赵戈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毫无波澜,却又深不见底。

  那眼神里,有洞悉一切的冷静,对眼前这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了然,甚至……有棋手看到关键棋子落入预定位置的……了然与笃定。

  他迎着吴广审视的目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的动作,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入吴广的心头!

  吴广因长途奔袭和眼前乱局而紧绷的神经猛地一震!

  葛婴的愚蠢莽撞,田臧庄贾的借机发难,陈胜的猜忌震怒……这一切的混乱和杀机之中,唯有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置身风暴之眼,冷静得可怕!

  这个点头,是确认?是示弱?还是……更高层面的默契?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吴广心中翻滚。

  九江大捷的细节,赵戈远超常人的洞察力,他与葛婴之间微妙的关系,陈郡内部日益尖锐的矛盾……还有此刻赵戈这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一股寒意夹杂着复杂情绪涌上吴广心头。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看似被动入网的猎物,其心思之深,布局之远,恐怕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包括他自己!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

  吴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威严。

  他不再看赵戈,而是猛地转头,对着城楼上脸色铁青,眼神怨毒却无可奈何的田臧和庄贾,声音似金铁交鸣,当机立断:

  “大王诏命,是‘听候发落’!而非‘就地正法’!田臧、庄贾,尔等曲解王命,擅动刀兵,惊扰功臣,其心可诛!此事,本王自会向大王禀明!”

  他不再给二人任何狡辩的机会,目光扫过瓮城内外:“葛婴!赵戈!”

  “末将在!”葛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应声。

  赵戈依旧平静:“末将在。”

  “收束尔等亲兵!放下兵刃!”

  吴广声音斩钉截铁,“本王亲自押送尔等入宫!是非曲直,当由大王亲审!若再敢妄动刀兵,休怪本王军法无情!”

  “诺!”赵戈率先应命,声音清朗坦荡。

  他身后的亲兵立刻收刀入鞘,动作整齐划一。

  葛婴虽心有不甘,但看着吴广不容置疑的眼神,周围虎视眈眈的铁骑,也只能咬牙下令亲卫收刀。

  吴广调转马头,乌骓马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赵戈面前。

  他染满风尘,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虎目,深深看了赵戈一眼,眼神复杂无比,有审视,有疑惑,甚是凝重。

  “赵都尉,”

  吴广的声音低沉下来,只有两人能懂的音量,“随本王走吧。这王庭之路……本王亲自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