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爷爷拍板-《重生六零:供销采购员的逆袭人生》

  天边刚泛起一点鱼肚白,东屋的门就“吱呀”一声轻响,王秀英趿拉着鞋,悄没声地走进了院子。

  她先是走到鸡窝边上掏了两个还带着热乎气的鸡蛋,这才转身进了灶房,摸黑把风箱拉得呼呼作响,点燃了灶膛里的干柴。

  火光一亮,映着她那张布满愁纹的脸。

  锅里添上水,她从墙角的一个布袋里,用瓦瓢小心翼翼地舀出半瓢玉米面,又掺了些麸皮进去,就这么搅和着下了锅。

  粮食得省着吃,男人和半大小子们要下地,肚子里没食不行。

  屋里头,林卫家早就醒了。

  听着外头母亲忙活的动静,还有二哥翻身时土炕发出的轻微声响,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他没立刻起身,就那么睁着眼,听着家里的声音。

  风箱的“呼嗒”声,锅里水烧开的“咕嘟”声,还有父亲在院子里咳嗽的声音,这些动静混在一起,就是家的味道。

  等二哥林卫疆起了床,林卫家也跟着穿好了衣裳。

  哥俩走到院子里,王秀英已经把早饭端上了桌,一人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还有几个拳头大的糠窝头。

  “卫家,锅里给你留了鸡蛋,你赶紧趁热吃了。”

  王秀英把一个煮好的鸡蛋塞到林卫家手里,蛋壳还有些烫手。

  “娘,我不吃,给卫红和卫民吧,他们正长身子。”林卫家把鸡蛋推了回去。

  “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话!”王秀英眼睛一瞪,硬是把鸡蛋又塞了回来。

  “你是要去县里吃公家饭的人,得把身子养好了,不能让人家看轻了。”

  林建国在一旁吧嗒着旱烟,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林卫家拗不过,只好剥了壳,把鸡蛋分了一半给旁边眼巴巴瞅着的小妹林卫红。

  一家人闷头吃着饭,堂屋里只有喝粥的呼噜声。

  吃完饭,林建国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老大老二,扛家伙,上工了。”

  林卫东和林卫疆应了一声,走到墙角拿起各自的锄头。

  林卫家看着,也跟着站起身,顺手就抄起了墙角另一把半旧的锄头。

  他这个举动,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干啥?”王秀英第一个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锄头,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这孩子好好的一个中专生,马上就是国家干部了,你去下地抡锄头?这要是让村里人看见了,不得把脊梁骨给戳断了!快,给我回屋里待着去!”

  “娘,话不能这么说。”林卫家没跟她抢,只是平静地解释。

  “我这不是还没去报到嘛,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浑身都不得劲。再说,我在家躺着,让爹和大哥二哥在地里头晒日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大哥林卫东是个老实人,见状也帮着腔:

  “娘,就让三弟去吧,在屋里头也确实闷得慌。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挺好的。”

  “好啥好!他那手是拿笔杆子的手,哪是干庄稼活的料!”王秀英还是不松口,把锄头死死地护在身后。

  一直没吭声的林建国,这时把烟杆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抬起眼皮,瞅着林卫家:“真要去?”

  “要去。”林卫家点了点头,眼神很坚定。

  林建国没再多说,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王秀英说道:“让他去,吃点苦头,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爹发了话,王秀英再不情愿,也只能把锄头还给了林卫家,嘴里还不住地念叨:

  “我的老天爷,这叫什么事啊,读书读傻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村里的土路上已经陆陆续续都是扛着农具去上工的社员。

  大伙儿瞧见林卫家也扛着锄头跟在林建国后头,都挺稀奇。

  “哟,那不是建国家的老三嘛?卫家,念完书回来啦?”

  “是啊,卫家,你这文化人咋也下地了?”

  林卫家也不觉得难为情,见着人就笑着打招呼:“李叔,王大婶,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孩子,就是懂事。”

  大伙儿听了都点头夸赞。

  到了地头,生产队长林振邦正叉着腰,站在田埂上分派活计。

  柳树屯的地多分在山坡上,叫“坡地”,土质硬,石头多,最是费力气。

  今天队里的活,就是要把东头那几块最硬的坡地给翻一遍,好赶在下场雨之前把冬小麦给种上。

  林卫家跟着大哥,分到了一长垄地。

  他学着大哥的样子,站好架势,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抡圆了锄头,卯足了劲儿往下砸。

  “铛!”

  一声脆响,锄头像是砸在了石头上,震得他虎口发麻,胳膊肘都酸了。

  低头一看,那干得裂开一道道口子的黄土地,就只翻起来一小块土皮。

  旁边的大哥林卫东,动作瞧着不快,可每一锄头下去,都稳稳当当,一大块土就被齐整地翻了过来,露出了底下还带着点潮气的新土。

  他看林卫家那笨拙的样,停下手里的活,在一旁比划着:“卫家,腰得塌下去,使腰上的劲儿,别光用俩胳膊。你看,像我这样。”

  林卫家学着大哥的样子,调整着姿势。

  一锄,两锄……他到底是年轻人,身上又有灵泉水改造过的底子,慢慢地也找到了点窍门。慢慢地也找到了点窍门。

  可这活实在太熬人了,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了汗,后背的衣裳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太阳越升越高,晒得人头皮发麻。

  地里的社员们一边干活,一边扯着闲篇。

  “今年这天,真是邪了门了,都快入秋了,愣是没下过一场透雨。”

  “可不是嘛,你瞅那苞米杆子,长得跟高粱秆似的,又细又黄,能结几个棒子?”

  “唉,甭提了,交完公粮,队里剩下的粮食,怕是撑不到明年开春就得见底。”

  等到队长吹响歇晌的哨子时,林卫家几乎是立刻就扔了手里的锄头,一屁股瘫坐在了田埂上,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手掌心火辣辣的,低头一看,已经磨出了好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他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从书本上看到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

  晌午头,一家人就坐在田埂上,啃着家里送来的冰凉的糠窝头。

  林卫家看着父亲和哥哥们那被烈日晒得黝黑的皮肤,看着他们布满老茧和裂口的双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知道那张藏在怀里的介绍信,不能再等了。

  傍晚收工回家,一家人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

  王秀英打来一盆温水,心疼地看着林卫家那双磨破了皮的手,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

  晚饭时,爷爷林大山也背着手,慢悠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今天林卫家回家所以林大山也就过来一起吃。

  林大山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垂头不语的林卫家身上。

  林大山夹了一口菜,慢慢嚼着,谁也不看,就像是自言自语:

  “我今天在地头瞅了一天。咱家卫家,虽然是个读书人,可下了地,也是一把好力气,没偷懒耍滑。建国,你这个当爹的,该夸得夸。”

  林建国没想到老爷子会来这么一句,黑着脸“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卫家知道不能等了,他放下碗筷,站起身,从贴身的口袋里,郑重地掏出了那张被他体温捂得温热的介绍信,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中央。

  “爷爷,爹,娘,”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桌上的每一个人。

  “学校的工作分配,下来了。”

  一瞬间,屋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下来了?”王秀英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分……分到哪儿了?是不是就在四九城里?”

  林卫家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心中一酸,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留在京城。”他迎着家人或震惊、或不解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跟学校主动申请的,分回了咱们柔县。去县供销合作社,当采购员。”

  “你……你这孩子是疯了!”王秀英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指着林卫家,气得浑身发抖。

  “放着京城的金饭碗不端,跑回咱们这穷县城?你……你对得起谁啊你!”

  “闭嘴!”

  一声断喝,不是来自林建国,而是来自一直沉默的林大山。

  老爷子把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屋里顿时鸦雀无声,连王秀英的哭声都噎了回去。

  林大山没理会哭哭啼啼的儿媳,只是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林卫家,一字一顿地问道:“为啥?”

  林卫家迎着爷爷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爷爷,就为今天。”他举起自己那双磨满了水泡的手。

  “今天我下了一天的地,我才晓得,咱家碗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爹和哥哥们用这样的手,一锄头一锄头从石头缝里刨出来的。太难了。”

  “我要是留在京城,一个月就那点死工资和定量粮,自个儿吃饱都费劲。

  真到了年景不好的时候,就像今年这样,家里头人人勒紧裤腰带在地里刨食,我远在天边,除了每个月寄回那点杯水车薪的钱,还能干啥?

  那种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我却使不上劲儿的滋味,我不想尝!”

  “可当采购员就不一样了。”他的声音愈发沉稳有力。

  “供销社管着全县的吃穿用度,采购员就是要天南海北地跑,能比别人先晓得哪儿有余粮,哪儿有紧俏货。

  路子活,门道多。更要紧的是,离家近!家里有个啥急事,我蹬上自行车,个把钟头就到家了。

  我能随时回来搭把手,也能把我从外头跑来的门路,变成实实在在能填进肚子里的东西。”

  他最后看着林大山,一字一顿地说道:

  “爷爷,我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傻。我是想过了,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帮上这个家,让你们,让爹娘、哥哥和弟妹们,都能挺直了腰杆,吃上饱饭!”

  一番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堂屋里回荡。

  林建国默默地低下了头,端起桌上的酒盅,一口闷了下去,呛得眼圈都红了。

  王秀英也不哭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林大山缓缓地拿起了桌上那张介绍信,凑到油灯下,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他把那张纸重新折好,递还给林卫家,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这个采购员,当得。”

  他看着林卫家,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澈的欣慰和赞赏。

  “咱老林家的种,不能光想着自个儿舒坦。你能有这份心,想着这个家,比你去京城当个啥大官都强。”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林建国,“建国,你养了个好儿子。”

  最后,他站起身,重新拿起他的旱烟袋,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地扔下一句话。

  “就这么定了。”

  说完,老爷子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子里,林建国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