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谏言无果,理想破碎-《穿越大明:我助闯王打天下》

  福王府,这座昔日象征着极致奢华与权力的亲王宫邸,此刻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银安殿内,李自成高踞宝座,志得意满;

  殿外广阔的庭院和偏殿厢房,却已变成了临时的刑场和审讯室。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是血腥气,是皮肉烧焦的糊味,是冷汗与失禁混合的恶臭,更是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散发出的、冰冷而诡异的金属气息。

  一箱箱的金元宝、银锭、珠宝首饰、古玩玉器,被闯军士兵如同搬运砖石般,从王府深处各个库房、地窖中抬出,随意堆放在庭院中央的青石板上,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诱人而残酷的光芒。

  士兵们围着这些财宝,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焰,脸上洋溢着癫狂的笑容,大声呼喝着清点数目,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与这“丰收”的狂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持续不断的凄厉惨叫与痛苦哀嚎。

  那些被从洛阳城各处深宅大院中“请”来的官员、富户、士绅们,此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体面与尊严。

  他们被反绑着双手,像待宰的牲口一样,被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或是在偏殿中遭受着残酷的拷掠。

  “说!

  银子藏哪儿了?

  地窖?

  夹壁?

  还是城外庄子里?!”

  “啊——!

  饶命!

  好汉饶命!

  真的…真的就这些了!”

  “还敢嘴硬!

  给我打!

  上夹棍!”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用烙铁!

  看他能撑到几时!”

  “嗤——!”

  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发出瘆人的声响和焦糊味,受刑者身体剧烈抽搐,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皮鞭破空的呼啸声、刑具碰撞的金属声、行刑士兵的厉声呵斥与狂笑、受难者绝望的哭喊与求饶……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曲。

  昔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此刻在皮鞭和烙铁下,涕泪横流,屎尿齐流,为了活命,拼命吐露着藏银的地点,甚至互相攀咬揭发。

  人性的丑恶与脆弱,在这血与火的拷问下,暴露无遗。

  苏俊朗站在银安殿外的汉白玉回廊下,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并非没有见过血腥,攻城拔寨的惨烈他早已目睹。

  但眼前这种系统性的、有组织的、以榨取财富为目的的酷刑与虐杀,却带给他一种更深层次的寒意与恶心。

  这不再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对同类尊严的践踏和掠夺。

  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财富与血腥的气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看着那些在金银堆旁狂笑的士兵,看着殿内李自成那志得意满的背影,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明知是徒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颤抖和内心的翻腾,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那头巾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迈步走进了喧嚣的银安殿。

  殿内,李自成正与刘宗敏、牛金星等人围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巨大紫檀木桌旁,桌上铺着一张洛阳城内的富户名录,旁边还散落着几锭刚刚清点出来的金元宝,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刘宗敏正拿着一支朱笔,在名录上勾画着,口中骂骂咧咧:

  “这个老小子,才吐出五千两?

  肯定还有!

  给老子继续用刑!”

  牛金星则捻着胡须,在一旁阴恻恻地补充着某些官员可能藏匿财产的地点。

  “闯王!

  刘将军!”

  苏俊朗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尽量保持着平静。

  李自成抬起头,看到是苏俊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和居高临下:

  “哦,是苏军师啊!

  此次破城,你居功至伟!

  待清点完毕,本王定有重赏!

  来来来,看看这些黄白之物,可都是咱们义军的军饷啊!”

  他指了指桌上和殿外堆积的财宝,语气中充满了占有者的快意。

  苏俊朗没有去看那些金银,他的目光直视着李自成,语气沉重:

  “闯王,刘将军,在下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李自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刘宗敏则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

  “苏老弟,有啥话快说,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呢!”

  苏俊朗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触怒对方,但他必须说:

  “闯王,将军!

  眼下这般…这般拷掠助饷之举,在下以为,万万不可再继续下去了!

  此乃…此乃杀鸡取卵之策啊!”

  “杀鸡取卵?”

  李自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悦的阴沉。

  刘宗敏更是把笔往桌上一拍,豹眼圆瞪:

  “苏俊朗!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家伙,他们的钱不就是从老百姓身上刮来的?

  咱们拿来用,天经地义!

  怎么就是杀鸡取卵了?”

  苏俊朗心中焦急,试图用最浅显的道理来解释,他甚至顾不上斟酌词句,直接引入了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经济学”概念:

  “将军!

  闯王!

  请听我一言!

  洛阳城并非只有城墙和军队,它更是一个活着的躯体!

  这些官员、富户、商贾,固然可恨,但他们也是这城市血脉流通的一部分啊!

  他们经营商铺,雇佣工匠,买卖货物,钱粮在他们手中流转,才能维持市面的繁荣!”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殿外:

  “如果我们现在为了眼前的金银,将他们尽数榨干、杀绝,后果不堪设想!

  商铺会纷纷倒闭,工匠伙计会失业流离,市面会彻底萧条!

  到时候,洛阳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我们就算抢到了金山银山,可在这座死城里,我们能买到粮食吗?

  能买到布匹吗?

  能招募到工匠打造兵器吗?”

  他加重语气,几乎是在呐喊:

  “这些钱财,一旦失去了可以交换货物的市场,就会变成一堆没用的废铜烂铁!

  甚至可能因为钱多物少,导致物价飞涨,让咱们手下的弟兄们拿着银子却买不到东西(通货膨胀)!

  这对我义军的长远大业,有何益处?!

  我们需要的是一座能为我们提供持续钱粮物资的活城,而不是一座被洗劫一空的废墟啊!”

  苏俊朗的话,在充斥着金银碰撞声和惨叫声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天真”。

  他试图阐述的是一种可持续性发展的道理,是一种关于货币流通、市场经济的朴素认知。

  然而,他面对的,是一群刚刚从极度贫困和压迫中挣扎出来、被眼前巨大财富彻底冲昏了头脑的农民起义领袖。

  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打土豪、分田地”最原始的均贫富和复仇阶段,他们的生存逻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流寇哲学。

  李自成听完苏俊朗的话,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苏俊朗的话:

  “够了!

  苏军师!”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造器破城,确有奇功,本王记着!

  但军国大事,岂是你这般妇人之仁可以妄议的?!

  我等兄弟,从陕西一路杀来,抛头颅,洒热血,多少好儿郎埋骨他乡?

  如今好不容易破了这洛阳,缴获些战利品,犒劳将士,以资军饷,有何不可?!

  这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平日里吸食民脂民膏,享尽荣华富贵,如今取之,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你竟为他们说话?”

  刘宗敏更是嗤之以鼻,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酸秀才道理!

  老子听不懂!

  老子就知道,没钱没粮,弟兄们就得饿肚子,就没力气打仗!

  什么死城活城?

  抢到手里才是真的!

  闪开闪开,别耽误老子收银子,后面还有一堆肥羊等着宰呢!”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牛金星,阴恻恻地开口了,话语如同毒蛇般钻入苏俊朗的耳中:

  “苏军师如此为这些富户开脱,甚至说什么‘城市血脉’…莫非是心中同情这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

  还是说…军师与他们,另有什么瓜葛,或是…另有所图?”

  这诛心之语,如同冰水浇头,让苏俊朗瞬间通体冰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牛金星那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脸,再看看李自成和刘宗敏眼中骤然升起的怀疑和审视的目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他或许能带来手摇钻、燃烧箭、次声波发生器这些技术的变革,或许能暂时用“科技狠活”帮助他们在战场上取得优势。

  但他永远无法改变这群人骨子里的东西——

  那被苦难和仇恨磨砺出的极端实用主义,那对财富和权力的赤裸渴望,那根深蒂固的流寇思想和暴力掠夺的生存逻辑。

  他的理想主义,他对建立一个更好秩序的幻想,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残忍地击得粉碎!

  他看着被金银和权力欲望吞噬的李自成,凶残暴戾的刘宗敏,阴险狡诈的牛金星,以及殿外那些在血腥掠夺中陷入狂热的士兵……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个可笑的、不合时宜的异类。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苏俊朗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默默地、深深地看了李自成等人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失望,有悲凉,有愤怒,更有一种幻灭后的空洞。

  他没有再行礼,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这片充斥着血腥、贪婪与狂笑的银安殿。

  将他与那个喧嚣残酷的世界隔绝开来的,是厚重的殿门。

  然而,门外的世界,同样是一片混乱与哀嚎。

  他独自站在奢华的福王府庭院中,四周是堆积如山的财宝和忙碌的士兵,远处是城中依旧传来的哭喊与打砸声,头顶是洛阳城被烟尘染成灰色的天空。

  耳边的狂笑声与惨叫声形成了诡异的二重奏,不断冲击着他的耳膜和心神。

  他感到一阵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

  理想主义的泡沫破灭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现实和深不见底的迷茫。

  他仰起头,闭上眼,任由冰冷的秋风吹拂着他汗湿的额头,心中一片荒芜。

  “我穿越而来…凭借一点微末的知识和那个不靠谱的系统,助他打天下…难道…难道最终就是为了目睹这一切吗?”

  他扪心自问,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就是…改朝换代…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用无尽的鲜血和掠夺,去浇灌一个新的王朝?”

  “如果这就是结局…那我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未来的路…我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只有洛阳城上空弥漫的、带着血腥与焦糊味的烟尘,无声地笼罩着他孤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