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荒野求生-《神医胡老扁》

  寒冷刺骨的江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穿透湿透的衣衫,狠狠扎进胡老扁的皮肉骨髓。

  他在冰冷的江水中奋力划动,肩膀被子弹擦伤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过度消耗神识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冲击着他的脑海,几乎要将他拖入黑暗。

  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和对生存的强烈渴望,拼命向着南岸那片模糊的、芦苇丛生的滩涂游去。

  身后,汉口方向依旧火光冲天,枪炮声、警报声、日军的吆喝声隐约可闻,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兽的眼睛,在江面上来回扫视。

  几次,光柱几乎就要捕捉到他在波涛中起伏的身影,又被涌起的浪头或他及时的下潜所规避。

  拽他离开日军据点的那两只手的主人,在将他拖入一条隐蔽的排水沟后,只来得及急促地交代了几句。

  “胡神医,我们是‘家里’人,奉命接应。现在全城戒严,水道也被封锁,我们必须立刻分散撤离!您往南岸游,那边有我们的同志接应!记住,上岸后找江边有 三块叠放巨石的标记,会有人带您去安全的地方!保重!”

  话音刚落,那两个黑影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中,只留下浑身湿透、惊魂未定的胡老扁。

  “家里”人……是地下党!胡老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巨大的感激。果然是“八方营救”!在这绝境之中,是这些看不见的同志冒着生命危险,给了他这唯一的一线生机!

  他没有时间多想,日军的搜捕队很快就会沿着江岸展开拉网式搜索。他必须尽快渡过长江!

  此刻,当他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岸边泥泞的芦苇荡时,几乎虚脱。

  他瘫倒在冰冷的淤泥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肩膀的伤口被江水浸泡得发白,边缘肿胀外翻,传来钻心的疼痛。神识过度消耗的后遗症更是严重,脑袋如同被重锤击打过,嗡嗡作响,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强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江滩,芦苇长得比人还高,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是黑黢黢的、轮廓模糊的山峦。

  汉口那边的喧嚣被江水隔断,显得遥远而不真实,只有偶尔划过夜空的信号弹,提醒着战争近在咫尺。

  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恢复体力,然后找到那个“ 三块叠放巨石”的标记和接应的同志。

  他撕开肩头破烂的衣衫,借着微弱的天光检查伤口。

  万幸,子弹只是擦过,带走了一小块皮肉,没有伤及筋骨,但伤口被污水浸泡,已有轻微感染发炎的迹象。

  若在平时,他自有金疮药和清理解毒的内服方剂应对,可如今,他除了贴身藏好的银针和几张药方,身无长物,连那个救命的药箱也遗落在了日军的据点里。

  真正的“荒野求生”,开始了。

  胡老扁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诸多不适,开始运转那初步融合的“神意自然”之道。这一次,不再是用于对敌或探查,而是用于内视己身,引导微弱的元气滋养伤处,抵抗外邪入侵。同时,他凝聚起残存的神识,向四周的芦苇荡缓缓蔓延开去。

  神识所及,不再是坚墙铁壁,而是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潜在资源的自然世界。他“看”到了隐藏在芦苇根部的芦根(清热生津),感知到了淤泥湿气中可能存在的蒲黄(止血化瘀),甚至捕捉到了一些夜间活动的小型动物散发出的微弱生命气息。

  他挣扎着站起身,折断一根坚韧的芦苇杆,削尖一头,充当临时的探路杖和防身武器。

  然后,他忍着肩膀的剧痛,开始在芦苇荡中艰难跋涉,寻找可供药用的植物和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凭借着对草药的精深理解和“神意”的辅助感知,他很快找到了几株叶片肥厚的车前草(清热利尿,对于他被污水浸泡过的身体有益),挖出了几段洁白的芦根,甚至还幸运地发现了一小丛具有解毒消肿作用的半边莲。

  没有工具,他就用尖锐的石头和芦苇杆,将车前草和半边莲捣烂,小心地敷在肩膀的伤口上,一股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下了灼痛。他又嚼了几口清甜的芦根,补充了些许水分和糖分。

  做完这些,他已经累得几乎再次虚脱。他找到一个芦苇生长特别茂密、能遮蔽身形的洼地,清理掉表面的积水,蜷缩着躺了下来。

  夜露深重,寒气无孔不入,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带走他本就不多的体温。他只能默默运转心法,调动体内残存的元气,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这一夜,格外漫长。远处汉口方向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枪炮声也稀疏了许多,但胡老扁知道,那并不意味着和平,只意味着又一片国土的沦陷和更残酷的统治开始。

  他紧紧攥着怀中那枚贴身的、属于四川泸州士兵的银元,感受着那冰冷的质感,心中充满了对苏暮雨的担忧和对未来的迷茫。

  天快亮时,他被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惊醒。神识立刻警觉地探出,发现是几只出来觅食的水鸟,这才松了口气。

  他检查了一下肩头的伤口,敷上的草药似乎起了一些作用,红肿没有继续恶化。

  必须尽快找到接应点!

  他重新上路,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行踪。白天的江滩视野开阔,但也更容易暴露。

  他利用芦苇丛的掩护,沿着江岸向下游方向缓慢移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标记。

  饥饿和虚弱不断侵袭着他。除了芦根,他几乎没有找到其他可以果腹的东西。他尝试设下简单的陷阱捕捉水鸟或鱼,但缺乏工具和经验,都失败了。

  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一条游近岸边的鱼,猛地用削尖的芦苇杆刺去,却只溅起一片水花。

  身体的极限正在被不断挑战。肩膀的伤口因为活动和缺少有效药物治疗,开始隐隐作痛加剧。神识的恢复也极其缓慢,过度消耗的后遗症让他时常感到精神涣散。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标记,或者接应的同志已经遭遇不测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远处江岸的一个拐角处!

  那里,三块巨大的、明显是人为叠放起来的青黑色岩石,静静地矗立在芦苇丛的边缘,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找到了!

  胡老扁心中一阵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加快脚步,向着那标记奔去。

  然而,就在他距离那三块巨石还有百余步距离时,他敏锐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烟草气味,以及一种潜藏在芦苇丛中的、带着戾气的生命波动!不是一个人,是至少三四个!而且,那气息绝非善意,更像是在……埋伏?!

  胡老扁的心猛地一沉,脚步瞬间停滞,身体下意识地伏低,隐入茂密的芦苇丛中。

  是接应的同志?还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难道地下党内部出现了叛徒?或者日军根据线索,提前在这里布下了口袋?

  希望近在咫尺,却可能瞬间化为致命的杀机。胡老扁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屏住呼吸,神识凝聚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三块巨石和周围可疑的芦苇丛探去。

  他必须弄清楚,等待他的,究竟是生的希望,还是另一个绝望的罗网。

  这敌后的第一课,便是信任与危机仅有一线之隔的,残酷的“荒野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