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追查不歇-《缔王志》

  变乱以来,信王便整日整日在担惊受怕里度过。

  白天勉强好些,每到夜里,他便时常因梦魇而惊叫连连,生怕自己让皇帝派来的使者给砍了脑袋,而他荣华富贵、安逸享乐的生活也统统化为粉碎。

  如果他最忠诚、最勇猛的护卫宁默还在,或许他还能多一些安全感,但宁默现在还在躲避搜捕,于荒郊野外避难,恐怕没有办法回到他的身边。

  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影子般缠绕着他,可他又没办法对人诉说,即便对老师陈种表明内心之担忧,陈种总会以严厉到近乎斥责的语气对他说道:

  “事情已然发生,悔亦何用?王上应相信蒋大人、王大人必能妥善应付,心生忧虑,徒增祸尔,岂能免死乎?”

  听了陈种的话后,信王以为还不如不问。

  对方说的这些话他是不清楚吗?不!他只是怠惰了、迟钝了,可他并不是傻了,这些道理他全部都懂,他只是想要一个人给予他慰藉罢了。

  自己喜爱的那群姬妾,以她们如蜜糖般的小嘴一定能安抚自己这惶惶不安的心灵,但杀头大事,自己岂能轻易跟这些妃嫔辈道明?真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吗?

  他的姬妾亦很是机灵,看到信王时时为忧虑所缠绕,就连干活时也常常塌架,一眼便觉察出了不对劲。

  她们就询问信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信王连犹豫也不犹豫,果断地呵斥了这些姬妾。

  “不要多问!”

  见信王态度严厉,这时,姬妾们就都会战战兢兢地连声道歉,再不敢多问分毫。

  但这些对信王的精神状态都起不到缓解,他很期待蒋大人和王大人能发点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回来,至少让他免于随时被杀头的阴影。

  而两人都因谨慎起见,没有往信王府派任何消息。信王的忧虑日复一日,一日多过一日,宛若一座山丘般压在他的身上,令他身心俱疲。

  “唉!”

  信王走在府邸内的一块池塘边上,一边走着,一边叹着气。

  “久在樊笼里,不得反自然!”

  信王垂头望向池塘里的鲤鱼,见鱼儿成双成对,结伴而游,自由自在又无拘无束,他这心头便不免堵得慌。

  何以鱼儿尚且能无忧而畅游,而他贵为王爷却要在忧虑之中越陷越深?

  如果他没有觊觎过皇位,不曾授意蒋羽主持密谋,是否他也能成为一介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安安稳稳地了却此生呢?那该有多好啊!

  什么争权啊、夺利啊,奋不顾身地往上爬啊……真的有那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吗?

  安于现状,急流勇退,不是很好吗?

  他真是想不明白那些鸢飞戾天之人到底是何想法,咱们都能老老实实、不争不抢,这天底下岂能有烦心事?每个人都能过得愉快吧!大…大概吧!

  唉!开弓没有回头箭,悔也无用了,曾经的自己壮志豪言,现在的自己就必须要为那个曾经的自己买单,不论自己想不想。

  已然吃过一次亏,至少下次就注意点——真的还有下一次发动政变的机会,那……他还要不要选择孤注一掷呢?

  信王正思索着,陈种就匆匆赶来汇报。

  “禀报大王,朝廷的官差到了!”

  “什么!”

  信王大惊失色,如果不是他一把扶住一旁的栅栏,他险些就因腿软而跌倒在地。

  “什…什么官差,来干什么?”

  陈种的脸上也附带着一层忧虑,开口道:

  “负责审理变乱大案的官差,名叫汤宠骏。”

  一听是朝廷查案查到自己头上,信王便感到如有一道霹雳在自己头顶炸开,他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唯有在耳边回响着的耳鸣声不断地嗡嗡作响。

  “完了,完了……”

  信王脸色苍白,浑身不住地打颤,仿佛狼爪下待宰的羔羊。而陈种连忙握住信王颤抖着的双手,嘱咐道:

  “大王切莫忧虑!来的仅仅是查案的官差,而非逮捕的官差,这就说明朝廷绝对不曾掌握到决定性的证据,顶多…顶多就是来试探王上一二,并无大害。

  您涉及到变乱,无非他们的猜测,可您要是惶恐不安,难以应对,岂非坐实了他们的猜测?那样一来,才有真正的大患啊!为了大计能够安稳维续,还请大王保持冷静。”

  “你…你说得对。”

  镇定与精明,逐渐回到了信王浑浊的眼眸之中。

  陈种说的大多数话,其实信王都无感,可陈种却提醒了他一点。

  自己若因表现不佳,坐实了对方的怀疑,让自己目前的美好生活彻底毁灭,这是绝对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决不容许自己的疏忽和失控让自己的安逸日子毁于一旦!他要冷静,他要冷静,万万不能让对方威胁到他的安逸,这是他无可触碰的底线。

  信王一边徘徊,一边平复心情,一边进行着思考。

  而陈种始终在注视着信王,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怎样,在信王进行思索的短短时间里,他居然感到那个英武不凡、豪气干云的少年郎又在面前的中年人身上复活了一般。

  对方那股沉着镇定、胸有城府的气质,与之前那副溺于酒色、不顾其它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当信王再一次注视着自己时,陈种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只见信王眼中释放着深邃的光芒,眉眼之间闪烁着自信与从容,进而令他因臃肿而逐渐不堪的五官也一展往日之风采。

  信王平静地开口道:

  “走吧!我们去会他一会。”

  “是!”

  陈种激动地应道,随即紧跟在信王身后准备应对那查案的官员。

  此时,汤宠骏还在府门外等候着,到堂堂王爷而且是当今陛下的弟弟府上搜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至少萧茂和程净识都出于种种考虑没有跟随,只有汤宠骏独自一人前来。

  汤宠骏之所以会来信王府上搜查,原因已经进行过交代,倘若陛下因袭杀身亡,信王很有可能成为获利最大的那个,尤其是在和凝国人进行合作的情况下。

  假如汤宠骏是凝国人,他想要在昭廷内部找内应,那信王无疑是一个值得考虑的人。

  反观众多大臣,即便是丞相严万忠,都很难说能从陛下之死中获得什么好处,既然没有巨大的好处,又凭什么指望对方愿意跟你干杀头的买卖呢?稍微一想便能察觉出不合理。

  可信王所受到的种种监视,则给信王单独与凝国人进行合作创造了极大障碍。

  且汤宠骏从那些负责监视信王府的成员的闻讯中得知,信王府在变乱之前和之后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一样的歌舞升平、一样的骄奢淫逸,根本谈不上什么异常,完全不像有任何勾结的样子。

  皇帝布置的监视很严密,在变乱发生后变得更为严密,真有异动不会察觉不到,这就让汤宠骏新增了一层怀疑。

  也许仅凭信王,哪怕有心也没办法掀起什么风浪,可这背后还另有其人呢?

  没错,无论哪个大臣单独同凝国人进行勾结,都难获得什么重大好处,搭上一个信王就不一样了。

  某些大臣搭上凝国人,又搭上了信王,则性质瞬间就会大变。

  先通过与凝国人的合谋置皇帝于死地,再扶持信王上位,则这位大臣就将享有从龙之功,并且还将是信王登基后最为信任和亲近的大臣,其中功劳与好处简直丰厚到无以复加,完全值得冒着杀头的风险赌上一赌。

  如此想来,汤宠骏可谓是豁然开朗,但以上仍然只是假设,而且朝堂大臣如此之多,他上哪锁定一个怀疑目标?

  不管这个人会是谁,只要他是受利益驱使胆敢迈出同凝国人合作的这一步,则他十有八九会牵扯到信王,否则何以利用皇帝之死获取最大好处?

  只有如此,才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因此,倘若他的假设真的能成立,那么信王作为这一切的中心,他没有不好好调查一番道理。

  哪怕萧茂和程净识出于一些不便言明的理由劝阻汤宠骏,汤宠骏还是毅然决然地上了信王府的门。

  在门前稍等一阵后,汤宠骏被信王府的下人迎进了府中,跟随着下人,汤宠骏一路前往会客厅,并在会客厅内见到了这位久负盛名的信王殿下。

  汤宠骏从进入会客厅的头一瞬间就开始观察起了信王,只见信王虽身着正装,但整个人却显得尤为懒散,一副无所事事中年人的状态。

  在汤宠骏抵达之前,他一直都在摆弄着笼子的鹦鹉,教笼子里的鹦鹉说话,他说一句,鹦鹉跟着说一句。

  “说,大王安康。”

  “大王安康!大王安康!大王安康!”

  鹦鹉喋喋不休地重复着。

  而信王看着笼子里的鹦鹉,笑得前仰后合,忘乎所以,甚至过了一阵才注意到汤宠骏已经来到自己面前。

  信王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恐,这让汤宠骏格外留意。

  一见到汤宠骏,信王语气冰冷地吩咐下人把鹦鹉带走,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不耐烦,随即挤出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对汤宠骏说道:

  “您便是负责追查变乱大案的汤大人吧?怎么专程来我这王府呀?倘若是有何需要本王帮助的地方,汤大人就尽管说,本王会尽力的。”

  汤宠骏打量着信王,不禁迟疑了一二,接着才对信王拱手行礼并开口道:

  “在下此来别无他意,只想了解了解殿下的府上可否有人无故消失或是突然离去?”

  “哦?”

  信王斜了汤宠骏一眼,嗤笑一声,说道:

  “原来阁下是怀疑到我这王府上了啊!哈哈哈哈……你好大的胆子!我与陛下兄弟之情,岂会容你这等小人教唆挑拨?”

  信王怒目迫视着汤宠骏,面对信王的突然发威,汤宠骏的眉头微微一挑,依旧表现得不卑不亢,平静不已地向信王说明道:

  “岂敢岂敢,在下安敢离间殿下与陛下的兄弟之情?只是……在下担心会有变乱分子潜伏在殿下府中,如若不能彻查清楚,反倒会给信王带来麻烦,在下正是前来为殿下避免麻烦的。”

  信王十分不屑地扭过了头。

  “说白了,不还是疑心我这王府同贼人有勾结吗?呵!也罢!你们这些刁吏就爱四处攀扯,并且引以己功。既然觉得我这王府有嫌疑,那你就派人来查啊!不妨掘地三尺,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你问孤这王府有没有无故少人?孤告诉你,没有,你若是觉得孤的话不可信,就找那些你觉得可信的人去!

  当然,丑话呢,孤也不妨告诉你,你带人来孤这府邸大肆搜查,没问题,随便你们查,可要是什么都查不到,那就坐实了你是要离间骨肉,孤即刻去向陛下启奏,杀你。”

  信王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几乎就差把“恕不奉陪”四个大字刻在脸上。

  汤宠骏观察着信王,难免感到诧异。

  他本以为这次和信王的接触多少会让对方露出些马脚,可对方将一个闲散而又颇为跋扈的王爷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几乎可以排除掉对方的嫌疑。

  可……如果就这样离去的话,那显然不会是汤宠骏的作风。

  汤宠骏的脸上闪烁着纠结,他像是领悟到什么一般,一边点着头,一边开口说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在下误会了,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抓住了一名变乱分子,此人武艺高强,我们可是死了不少人才把这人给活捉,本以为这人能吐露点有用的消息,谁知道他却是个死不开口的硬骨头,怎么上刑也不开口。

  在下只好请人来辨认,看看能不能认出此人来,其中就有一个来辨认的人声称在信王府上见到过此人,在下属实不相信啊!但线索太过难找,只有跑来王府上进行调查,听王爷的回应,多半是那人辨认错了,打扰到了信王殿下,在下实在是惭愧!惭愧!

  我们也只好继续对那人用刑,直到那人说为止。殿下,您知道如何用刑却不让人死吗?在下就想到一个方法,不光不会死,连伤都不会有。

  先让犯人头低脚高,躺在一个倾斜的台子上,接着再在犯人脸上蒙上一块毛巾,再不断往这毛巾上浇水,水会灌满犯人的鼻子和口腔,这就会让犯人承受等同于淹死的痛苦,等快要淹死时,就停止浇水,让犯人缓上一缓,如果还是不说,就继续重复。

  如此一来,能给犯人造成极大的痛苦,却又能让犯人不至于身死,就连伤口都不会有,重复上几十遍,甚至是上百上千遍,犯人迟早会招供一切,他是耗不过我们的。等在下成功让犯人招供,一定亲自来殿下府上登门道歉!”

  汤宠骏一边起身,一边仔细观察着信王的反应。

  从汤宠骏提及抓住了一名变乱分子,并且有人指认他来自信王府时,信王便已经是冷汗直下、双腿发虚了。

  结合汤宠骏的描述,他不免怀疑起来:该不会是宁默被俘了吧?

  宁默几乎满足汤宠骏所描述的每一项,唯一存疑的就是信王相信宁默即便自杀也断不可能被俘,可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能说得准呢?

  如果真是宁默被俘,如果真是宁默被俘……信王不敢再往下细想下去,再细想的话,他必将因惊恐而手足无措、彻底暴露。

  信王始终坚信,以宁默的品格,不论什么大刑都不足以动摇他的意志。

  而汤宠骏所描述的刑罚实在是太过恐怖,倘若宁默真的要遭受如此酷刑,他如何能不感到心痛?

  忌惮、疑虑、不忍……交替闪过信王的脸颊,都加在一起,也都不过是一瞬之间的功夫。

  不管内心有多么的发虚发慌,信王在迟疑片刻后还是维持住了面子上的镇定。他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势,淡淡地开口说道:

  “是吗?好…好啊!一定要抓紧审,这些乱贼,一定不能放过!”

  汤宠骏从容一笑。

  “自是如此。”

  他还在观察着信王的表现,尽管在自己刚刚一番话后,信王的神色表露出了一抹不自然,可总体上看,对方所展现的还是比较滴水不漏,自己硬要怀疑,实在是有些牵强。

  信王不是不知道汤宠骏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自己,他可太清楚了,因此他竭尽全力也要表现得自然淡定,不留一丝破绽。

  在汤宠骏一番话后,他的心防还是遭遇大乱,外表或许可以伪装,但不安且混乱的思绪不会,而这,恰恰给了汤宠骏以利用的机会。

  汤宠骏叹息一声,说道:

  “这帮外贼着实可恨呐!时时刻刻都觊觎着我大昭社稷,让陛下不得宁日,待我大昭武备重整,必尽灭宵小!”

  “不错!一定要诛灭掉这些卑劣无耻的贼寇!”

  精神高度紧绷下,信王的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等他说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汤宠骏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目光宛若一道闪电般射向信王,并对信王沉声说道:

  “真是奇怪,殿下是如何得知变乱之事乃是敌国势力所为?”

  汤宠骏的话让信王以及一旁的陈种无不如遭霹雳。

  “什…什么?”

  信王惊惧不已地看向汤宠骏,而汤宠骏只是面色冷峻地重复了一遍。

  “敌国势力参与到京郊变乱,是在下多方调查、不懈追踪后方才得出的结论,信王殿下何以如此笃定有敌国势力牵涉到变乱当中?”

  信王的脑子转得飞快,若将他的大脑比作一台运作的机械,那这台机械一定已经转到冒烟了。

  他火速想到一个可以解释的答案,并连忙向汤宠骏答复道:

  “这是什么话?孤…孤也只是推断罢了!外贼亡我大昭之心路人皆知,此番变乱,若无外贼参与反倒不正常,何况孤也畅晓国事,深知我大昭处境,京郊变乱,一定会有乱贼涉及。汤大人因此质疑,未免有些蛮不讲理。”

  信王的解释倒也还算合理,至少在台面上也能对付过去。

  奈何他气势与先前展露出来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全无先前那股因遭受怀疑而格外恼怒的飞扬跋扈之势,反倒像是生怕会真的因此怀疑到自己头上的模样,这就更加剧了汤宠骏怀疑。

  汤宠骏还想进行试探,看看能否从信王这里套出话来,一旁陈种实在看不下去了,信王方寸已乱,多说必然多错,必须赶紧制止信王同汤宠骏的交谈。

  陈种朝着汤宠骏厉声质问道:

  “汤宠骏,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容许你一介刁吏肆意撒野?你明里暗里,不就是把怀疑的矛头对准殿下,并不断攀咬,妄图离间骨肉,以此邀功吗?

  你真是个混账东西!上苍无眼啊!祖宗不仁啊!居然纵容你这豺狼一般的刁吏如此之放肆!你不是想对殿下不利吗?

  那你就去!去带人抄了这王府,大不了让殿下自刎于堂下,殿下亦终有颜面见先祖于在天也!而尔等魍魉,必为天地所不容!”

  汤宠骏表现得尤为从容,仿佛对方这些啰里吧嗦的话压根不存在似的。

  他淡淡地望了陈种一眼,也望了信王一眼,神情冷漠地说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如若真是清者自清,又何必急于辩污?在下自会还殿下一个公道。好了,想知道的,在下也都知道了,是该向殿下告辞了。”

  “快走不送。”

  陈种冷冷地说道。

  汤宠骏迈步离去,等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而又看向信王,而信王此时仍然是一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状态。汤宠骏交代了一句:

  “在下一定还会再次登门的。”

  说完这句,他的拇指指甲轻轻剐蹭着下巴,又补充了一句:

  “希望在下会是来登门道歉的,告辞了。”

  汤宠骏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见终于把汤宠骏给打发离去,紧绷已久的信王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走骨髓般瘫软在椅子上,陈种见状,赶忙前去搀扶。

  “王上!您怎么样了?”

  从信王头上滚落的汗珠如同下起了雨,他一脸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并紧紧抓住陈种伸来的手,急切地询问道:

  “陈师傅,孤是不是快要死了?”

  “王上切莫胡思乱想!”

  陈种迅速安抚道:

  “臣已经说过了,他没有证据!只要他手中没有确凿证据,王上就是安全的,一个小小的汤宠骏岂能威胁到王上?王上且宽心,必定不会出事的。”

  话虽如此,信王真的就能因此安心吗?远远不够。

  汤宠骏朝他步步紧逼时的惊心动魄,恐怕足够他记上一辈子,乃至成为他此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真是晦气到家了!他那好哥哥到底从哪挑选出这等人物负责查案的?就差把他给活活吓死了。

  冷静一番后,信王其实也能想明白,事情如何发展早已超出他的掌控。

  对方真的有证据,完全用不着陪自己绕这么多弯子,直接派兵把自己拿了就是,但没有,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不用担心会遭至杀身之祸。

  不过现在没有,安知以后就没有?刚刚的交锋,必然引发汤宠骏的起疑,对方沿着自己这条线细细追查,没准真能给他查出点什么来,到那时……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将会如何,恐怕也只能指望老天爷了,其次,就是他的两位辅佐之臣。

  汤宠骏走出了府门。

  通过这一番试探,汤宠骏有八成把握判断信王身上有诡,而且牵涉不浅。

  但他的困境也是陈种所提前预料的——掌握不到决定性证据,也就谈不上给对方定罪,而且以对方的身份,即便自己再想,也不能真把信王给大刑伺候。

  所以,他目前仅仅是明确了一条多半可行的前进方向,而这条前进之路到底该如何去走,还是需要他慢慢摸索,不过这也足够他大受鼓舞了。

  能让真相浮出水面,并让有罪之人统统得到应有的审判,使得律法的尊严被牢牢守护,目前来看,再也没有比这些更让汤宠骏兴奋的事物了。

  令汤宠骏意外的是,他才刚出信王府不久,新的好消息就再一次找了上门。

  萧茂在信王府前等候了汤宠骏许久,汤宠骏出来后,萧茂立即走了上前,十分兴奋地对汤宠骏呼叫道:

  “汤大人!好消息!埋伏成功了,我们抓到人了,现在正关押在大牢。”

  “什么?”

  一抹欣慰骤然间撑起汤宠骏的眉头。

  “好!我明白了!我们回去。”

  汤宠骏与萧茂火速赶回衙门准备进行审问。

  被抓住的人是在衙门门口进行叫卖的一名果贩,假消息放出后,此人趁守备松懈,以送水果为名潜入衙门,似乎是准备施行灭口。

  此人让程净识的伏兵逮了个正着,此人还不及自尽,就被程净识给生擒。

  汤宠骏没想到他日思夜想的变乱分子居然近在眼前,看来他们再三警惕,还是低估了敌人的渗透能力。

  不过现在好了,只要他抓住一个变乱分子,便能以此为突破口走活整盘棋局。

  汤宠骏从王府赶回衙门,连水都来不及多喝一口,便投入到对犯人的审问之中。

  面对要犯,汤宠骏当然不会客气,直接便是一顿大刑,让犯人几度濒死,又几度被救起。

  等犯人伤痕累累,处在奄奄一息的边缘时,汤宠骏向犯人询问道:

  “是回我的话呢,还是继续受刑呢?”

  罪犯遭受惨烈的拷打,身心都已经即将崩溃,可还是鼓起最后一丝勇气进行抗争。

  “哼!我绝不会招的,你们放弃吧!”

  “那好。”

  汤宠骏冷冷一笑。

  “既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