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影子的回音-《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我缩在废弃器械堆的阴影里,后背贴着冰凉的金属支架,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刚才撞在储物柜上的淤青正火辣辣地疼,更疼的是喉咙里那股腥甜——我咬得太用力,舌尖破了。

  门外突然炸响对讲机的电流声:“目标已进入地下一层,请封锁所有出口!”

  这声音像根钢针扎进耳膜。

  我猛地抬起头,额头磕在生锈的手术灯上,疼得倒抽冷气。

  脚步声顺着走廊滚过来,像擂在我心脏上的鼓点。

  “操,刚才B区的监控闪了一下,不会是那疯子把线扯了吧?”护工的骂声混着橡胶鞋底摩擦地面的吱呀声,在门外停住。

  我攥紧妹妹的银锁片,锁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三个月前他们说这是幻觉,现在我才明白,所谓“治疗”不过是把我养在笼子里的饲料。

  喉咙里泛起滚烫的恨意,我摸到后腰——那里还藏着半块从窗台上掰下来的瓷砖,是昨晚用牙啃下来的,现在棱棱角角扎着皮肉,像根淬了毒的刺。

  脚步声突然往反方向去了。

  我贴着墙缝往外看,只瞧见两个蓝条纹护工的背影晃过转角。

  机会!

  我猫着腰冲去墙角,那里挂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可能是血,也可能是试剂。

  病号服脱得急,领口勒得脖子发红。

  白大褂套上时,后颈蹭到了布料上的硬痂,我打了个寒颤。

  衣服太长,下摆扫过脚踝,我干脆把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腕上那道被约束带勒出来的旧疤。

  镜子里的人眼睛通红,头发乱得像团草,倒真像个值了通宵班的实习医生。

  “张医生,李主任让您去三层取样本。”

  冷不丁的说话声让我膝盖一软。

  抬头看见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手里抱着一摞病历,镜片后的眼睛正上下打量我。

  我认出他是前天给307床打镇定剂的实习医生,姓王,总爱用钢笔在病历上画小太阳。

  “样本?”我的声音哑得像砂纸,赶紧清了清嗓子,“李主任刚说让我先去维修通道查线路。”

  小王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我腕上的疤——那是上周被绑在治疗椅上时挣的。

  我心跳到了嗓子眼,指甲死死掐住白大褂口袋里的瓷砖片。

  “哦对,备用监控今早又坏了。”他突然笑了笑,指了指走廊尽头,“维修通道在最里面,门把手上缠着黄胶带的那扇。”

  我点头道谢,转身时差点撞翻墙角的医疗废物桶。

  塑料桶发出闷响,惊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小王的脚步声远了,我才敢深呼吸——原来恐惧到极点时,连呼吸都像在吞玻璃渣。

  “左转!”

  “小心摄像头!”

  “前面是禁地!”

  老鼠的低语突然在耳边炸响。

  我猛地抬头,看见天花板通风口里探出颗灰溜溜的脑袋——是老皮,左耳朵缺了块,尾巴上沾着机油。

  它冲我挤了挤圆眼睛,胡须抖得飞快:“他们启动了备用探头,你现在走的这条路,每隔十米就有个隐藏摄像头!”

  我下意识低头看脚。

  地面瓷砖缝里,三只小老鼠正用爪子扒拉着,在我脚边画出歪歪扭扭的箭头。

  右边第三块瓷砖下,有只花斑鼠正用门牙啃电线——那是监控线?

  “跟我来。”老皮的声音混着老鼠特有的尖细,“从清洁车后面绕,他们刚换了巡逻路线,三分钟后才会到东走廊。”

  我贴着墙根挪,经过护士站时,听见里面传来李娜的冷笑:“08号样本果然聪明。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通讯器的电流声刺得我耳朵生疼,她的声音像条毒蛇:“各层加强巡查,备用探头全开,我要在半小时内看见他被押进实验室。”

  后颈冒起冷汗。

  我摸了摸白大褂口袋,瓷砖片还在,边缘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发凉。

  老皮的声音突然变急:“快!清洁车后面的安全通道!”

  我撞开清洁车,锈迹斑斑的铁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拐角处的安全通道门虚掩着,门楣上的“维修通道”标识褪了色,黄胶带缠得像条垂死的蛇。

  我攥住门把手,金属冷得刺骨,一拉——纹丝不动。

  “往下压!”老皮在通风管里急得直跳,“门轴卡了块铁片,用脚踢右边!”

  我照做。

  “砰”的一声,门开了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我侧着身挤进去,反手把门推上,听见锁舌“咔嗒”落位的声响。

  这哪是维修通道?

  墙上的照片在手电筒的光里泛着冷光。

  我摸出兜里的打火机(上周趁护工不注意从值班室顺的),火苗窜起来的瞬间,满墙的脸撞进眼睛——全是病人。

  302床总唱《茉莉花》的老太太,507床总说自己是秦始皇的老头,还有林怀远。

  林怀远的照片被钉在正中央。

  他穿着病号服,眼睛却亮得反常,像藏着团火。

  照片下方用红笔写着:“地仙传承者,编号07,已清除。”

  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

  我蹲下去捡,指尖碰到照片边缘——林怀远的脸被人用刀划了道口子,裂痕从左眼贯穿到右耳。

  三个月前他突然消失,护工说他“转院了”,原来“转院”是这种意思。

  “他们在找地仙传承者。”老皮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我低头,看见它正用爪子扒拉照片下的纸条,“这张纸是三天前贴的,我听见实验员说,07号觉醒后太能跑,最后是用麻醉枪打穿了膝盖才抓回来的。”

  我的喉咙发紧。

  妹妹的银锁片在胸口发烫,像团烧红的炭。

  原来那些幻觉不是病——是我在觉醒。

  老皮说的“引气入体”,洗髓伐脉,原来他们早就在找这样的人,像摘果子似的,摘完就扔。

  “哥哥。”

  我猛地转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照片里林怀远的眼睛,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里有扇门!”护工的喊声响彻整个楼层,“快拿钥匙!”

  我抓起墙上一张照片塞进白大褂内袋——是林怀远的。

  指尖碰到照片背面的字迹:“野人山,古阵,灵气复苏。”

  “走!”老皮咬着我的裤脚往里拽,“里面有个通风管,能通到锅炉房!”

  我跟着它跑,打火机的光映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已清除”编号。

  01到07,七个名字,七个被摘走的“地仙”。

  而我是08号。

  护工的砸门声越来越近。

  我回头看了眼林怀远的照片,他被划裂的眼睛在阴影里,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口。

  他们以为能把我们当老鼠耍?

  等着吧。

  等我撕开这层皮,让你们看看——

  被关在笼子里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