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玉碎惊澜-《伪造帝王心》

  慈宁宫地底那短暂却如同深渊凝视般的窥视,让青瑶真切体会到了何为“如芒在背”。她不敢再轻易动用星辰祭坛进行大范围的主动感知,尤其是在涉及那些深宫禁地之时。力量的提升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也招致了更危险的注目。

  她将活动范围严格限制在山谷之内,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巩固刚刚突破的境界,熟悉星核带来的种种玄妙变化。她尝试着将星辰之力运用于更细微的操控——让一片草叶按照心意起舞,令一滴潭水悬浮空中折射出七彩星辉,甚至尝试着与谷中那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银草建立更深层次的精神联系。

  她发现,这些银草并非凡物,其内蕴含着极其稀薄却纯净的星辰本源,仿佛是远古星辉洒落大地的残留。通过星核的共鸣,她能从这些银草中汲取到一种独特的、带着草木清新气息的星辰精粹,对温养神魂、净化灵力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

  这让她对这片山谷的来历更加好奇。守护灵口中的“观星阁”最后看门人,以及这与“星殒之地”风格相似的祭坛,都暗示着此地与上古“星官”一脉有着极深的渊源。

  时间在潜心修炼中悄然流逝。通过被动接收祭坛偶尔反馈的外界星辰投影,青瑶依旧能断断续续地了解到宫中的一些动向。

  朱瞻基的龙气依旧虚弱而躁动,但似乎勉强维持住了稳定,至少没有再传出病情恶化的消息。陆离的身影频繁出现在乾清宫与锦衣卫衙门之间,显然清查“暗香阁”余孽与稳定朝局的双重压力让他分身乏术。

  西苑花房依旧被严密监视,那丝阴冷的“印记”也仍残留不去,但并未有其他异动。仿佛“主上”那边也在观望,或者被其他事情牵制了精力。

  然而,这种脆弱的平静,在一个星光黯淡的深夜被骤然打破。

  青瑶正于祭坛上引导星力温养经脉,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混合着惊恐、绝望与一丝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情绪波动,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通过星辰感应猛地冲击着她的心神!

  这波动的源头——是长春宫!孙玉娆!

  青瑶猛地睁开双眼,甚至来不及仔细分辨,那波动便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掐断!但就在中断的前一瞬,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属于那枚翡翠玉佩的阴冷气息,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清脆声响!

  出事了!

  孙玉娆那边定然发生了剧变!而且很可能与那枚玉佩,与慈宁宫地底那个存在有关!

  几乎是本能反应,青瑶再次将心神沉入祭坛,不顾可能再次惊动那恐怖存在的风险,将感知全力聚焦于长春宫方向!

  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清晰的画面,只能感受到一片混乱的能量残影——破碎的器物,弥漫的恐慌,宫人压抑的哭泣与奔跑声……以及,一股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开来的、带着不祥意味的灰败死气!

  孙玉娆……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青瑶脑海。一位正当盛宠的贵妃,突然暴毙?这绝非寻常!

  她强行稳住心神,仔细分辨着那灰败死气的性质。那并非寻常的病气或毒气,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被强行抽取、掠夺后留下的残渣!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与“荒”同源、却更加阴毒诡异的侵蚀性能量!

  是那枚玉佩!是慈宁宫地底那个存在出手了?!祂为什么要突然对孙玉娆下手?是灭口?还是……完成了某种“仪式”?

  就在青瑶心念电转之际,另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猛地介入长春宫——是司天监的人!以严望舒为首,数道蕴含着道家清正之气的光柱落下,试图驱散、净化那弥漫的死气。

  然而,那灰败死气极其顽固,与长春宫的地脉甚至建筑本身都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融合,司天监的净化之力竟一时难以彻底清除,只能勉强将其压制在一定范围内。

  紧接着,陆离那冰冷的煞气也出现在了长春宫外围,锦衣卫迅速封锁了现场,隔绝内外。

  皇宫的夜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搅动。

  青瑶通过星辰感应,能模糊地“看到”长春宫上空那混乱的能量场,以及不断赶去的各色人影。皇帝并未亲至,但一股更加压抑、更加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后宫。

  孙玉娆的死,无疑是在本就暗流汹涌的宫廷中,又投下了一颗巨石。

  而青瑶的心,却沉得更深。她注意到,在司天监和锦衣卫忙于处理长春宫后事时,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翡翠玉佩同源的阴冷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幽灵,悄然脱离了长春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入了地脉,向着……慈宁宫的方向流去!

  它回去了!那东西完成了它的“任务”,回到了它的“巢穴”!

  这意味着什么?孙玉娆果然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容器”或“祭品”?慈宁宫地底那个存在,通过她达成了某种目的?

  青瑶感到一阵齿冷。这宫廷之中的阴谋,已经超出了争权夺利的范畴,涉及到了更加诡异莫测、视人命如草芥的领域。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孙玉娆的死,是一个信号,意味着暗处的行动正在加速。她必须尽快弄清慈宁宫的真相,以及那个“主上”与慈宁宫存在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然而,直接探查慈宁宫风险太大。她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够接近慈宁宫,且可能知晓部分内情的人。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成王朱瞻塙!

  朱瞻基的同母弟,太后的亲生幼子,平日里颇得太后宠爱,虽不直接参与朝政,但在宗室中影响力不小。最重要的是,在之前的星辰感应中,他曾被提及入宫探视皇帝,且似乎与太后关系密切。他,很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慈宁宫的隐秘!

  如何接触成王?这是一个难题。她如今是“已死”之身,藏在暗处,贸然接触一位亲王,无异于自投罗网。

  除非……能制造一个“合理”的巧合,或者,利用某些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青瑶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身下的星辰祭坛上。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接下来的几日,皇宫内因孙贵妃的“突发恶疾,薨逝”而笼罩在一片肃杀与猜测之中。葬礼依制举行,但其中的诡异之处,足以让有心人浮想联翩。皇帝下令严查,但最终似乎也未能查出个所以然,只能归咎于“邪风入体,药石罔效”,草草结案。这更坐实了青瑶的猜测——朱瞻基或许也察觉到了异常,但投鼠忌器,或者……他也无力深究。

  青瑶则利用这段时间,通过星辰祭坛,更加专注地“观察”成王朱瞻塙的动向。

  他居于宫外的成王府,但每隔两三日便会入宫向太后请安。他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王爷,面容与朱瞻基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帝王的锐气,多了几分儒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在太后面前,他表现得极为恭顺孝悌,但独处之时,眉宇间却时常掠过忧色与挣扎。

  这一日,成王再次入宫请安后,并未直接出宫,而是依惯例去往西苑太液池畔的澄瑞亭小憩。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喜欢在此处静坐,屏退左右,独自观赏湖景。

  青瑶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祭坛中央,双手按在冰凉的玉石上,体内星核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缓缓运转。她不再是与祭坛共鸣感知外界,而是……以自身星核为引,以祭坛为放大器,将一缕极其凝练、蕴含着特定信息的星辰意念,如同最精准的箭矢,跨越空间,遥遥射向太液池畔,那座澄瑞亭!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层面的“传讯”,唯有身负特殊血脉或与星辰有缘者,方能隐约捕捉。

  澄瑞亭中,朱瞻塙正凭栏远眺,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孙玉娆的死,宫中的暗流,母后近日来越发难以捉摸的态度……都让他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忽然,他心神毫无征兆地一悸!仿佛有一道冰冷的清流,瞬间注入他的脑海!一段模糊却直抵灵魂深处的意念,如同梦中呓语,骤然响起——

  “……凤陨玉碎,非是天灾……慈宁深宫,暗藏魍魉……星辉所指,真相可期……若求心安,今夜子时,西苑古井……”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朱瞻塙猛地站起,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亭外湖水荡漾,微风拂柳,并无任何异常。

  是幻觉?还是……?

  那“凤陨玉碎”分明指的是刚刚去世的孙贵妃!“慈宁深宫”直指母后居所!“星辉”、“古井”……这些词汇更是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与他内心深处某些模糊的恐惧与猜测隐隐吻合!

  是谁?谁能如此精准地将意念传入他脑海?是警告?还是……指引?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孙玉娆的死本就疑点重重,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碍于身份和母后的缘故,不敢深想,更不敢深究。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传讯”,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紧闭的、充满不安的门。

  去?还是不去?

  朱瞻塙在亭中踱步,内心激烈挣扎。去,风险巨大,可能落入陷阱,也可能触及他不敢面对的真相。不去……那萦绕在心头的疑云与恐惧,恐怕会成为他永久的梦魇。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某些事情的隐隐担忧,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面上恢复平静,唤来随从,如同往常一样,离开了澄瑞亭。只是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此刻绝不平静的内心。

  山谷祭坛上,青瑶缓缓收回按在玉石上的双手,脸色微微发白。这种超远距离的精准精神传讯,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即便有星核和祭坛辅助,也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种子已经播下……”她低声自语,眼神锐利,“接下来,就看这位成王殿下,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了……”

  她相信,只要朱瞻塙对太后的异常有所察觉,对孙玉娆的死心存疑虑,他就一定会去。而只要他去了西苑古井……她就有办法,与他进行第一次“接触”。

  夜色,再次悄然降临。

  子时将近,西苑古井周围,比往日更加死寂。锦衣卫的暗哨似乎被刻意调开了一些,司天监的探测也仿佛陷入了沉睡。

  一道穿着深色斗篷、身形略显富态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了古井旁。

  正是成王朱瞻塙。

  他独自一人前来,未带任何随从,显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站在井边,看着那被巨石半掩的幽深井口,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阴寒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不祥气息,脸色变幻不定。

  “本王已至……阁下……何不现身?”他压低了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林地的呜咽。

  就在他心中疑窦渐生,以为是自己受了愚弄之时——

  古井深处,那原本沉寂的黑暗,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一点微弱的、纯净的银蓝色星芒,如同沉睡的眸子缓缓睁开,自井底最深处亮起,映照在朱瞻塙惊骇的瞳孔之中!

  同时,一道清冷、平静,仿佛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女子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成王殿下,你可知……你母后慈宁宫地底,究竟藏着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