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仙酿与残局-《说好的废柴,怎么一剑诛仙了》

  山门外的世界,因李逍遥一句索要好醋的戏言(至少在外人看来是戏言),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戮仙阁、瑶池圣地等各方势力虽暂时退去,但暗中的窥探与暗流,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汹涌。他们像是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的巨兽,等待着下一个出手的时机。

  青云宗上下,则在这种高压下的平静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运转,所有人心头都悬着一把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然而,风暴眼的中心,依旧岁月静好。

  李逍遥对那碟水晶虾饺的蘸醋始终念念不忘。这日午后,他正对着新送来的一盘灵果挑挑拣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佐餐的佳品,不由得又想起了“好醋”这茬。

  “唉,要是有点带劲的、能开胃的就好了……”他叹了口气,将那枚看起来最水灵的朱果丢回盘子,有些意兴阑珊。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带着奇特韵律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

  白尘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脸上挂着那抹仿佛能化解一切阴霾的浅笑,悠然行至红线之外。与以往不同,他此次手中并未提食盒,而是捧着一个造型古朴、颜色深沉的紫砂酒坛。坛口用某种散发着清香的灵泥密封着,隐隐有氤氲霞光流转。

  “道友似乎心有不足?”白尘目光扫过李逍遥面前那盘几乎未动的灵果,笑意更深,“前番听闻道友欲寻佐餐之物,在下思来想去,或以此物相赠,最为适宜。”

  他轻轻一拍坛口,灵泥剥落,一股难以形容的醇厚酒香,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弥漫开来!这香气并非单一,初闻如百果争芳,再品似百花竞放,细嗅之下,竟有山川湖海的浩渺之气蕴含其中,直透神魂,让人未饮先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仅仅是酒香,就让红线外几株寻常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开花,灵气盎然!

  “此乃‘万象仙酿’,取万载空青石髓为基,融千种先天灵果、百类大道奇花,于九天星辉下窖藏九千年方得此一坛。”白尘捧着酒坛,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一碟寻常小菜,“饮之可涤荡神魂,滋养道基,于口腹之欲,亦算……别有一番风味。”

  他手腕微倾,一道琥珀色的酒液如同拥有生命的玉带,从坛中缓缓流出,并未落地,而是悬浮于空中,凝聚成一个小小的酒团,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无法抗拒的香气。

  李逍遥的鼻子动了动,眼睛瞬间亮了。这香味,可比什么灵果、烧鸡诱人多了!他感觉肚子里那条沉睡的馋虫被彻底勾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个……闻着不错啊!”他难得地主动跨过红线(对他而言那线形同虚设),走到白尘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团悬浮的仙酿。

  白尘微微一笑,并未阻止他靠近,只是将手中酒坛往前送了送:“道友喜欢便好。”

  李逍遥也顾不上客气,伸手虚引,那团仙酿便乖巧地飞入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不知他从哪儿摸出来的)。

  他端起碗,先是深深嗅了一口,满脸陶醉,然后仰头,“咕咚”就是一大口。

  酒液入喉,初时甘醇清冽,仿佛琼浆玉液,随即化为一股暖流,轰然散入四肢百骸!并不霸道,反而无比温和地滋养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席卷全身,连神魂都仿佛被洗涤了一遍,轻盈欲飞。

  “哈——好酒!”李逍遥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郁酒香的浊气,只觉得浑身暖洋洋、轻飘飘,连日来因为醋不对味而产生的那点小郁闷瞬间烟消云散。他咂咂嘴,回味着那千变万化的滋味,由衷赞道:“够劲!比醋强多了!”

  白尘看着他这副毫不作伪的畅快模样,眼中笑意更浓,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万象仙酿,便是元婴修士,也需小口啜饮,炼化良久,方能承受其磅礴灵机。可李逍遥一口闷下,除了脸色微红外,竟似毫无负担,仿佛喝下的真是寻常酒水。

  此人之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李逍遥几口便将碗中仙酿饮尽,只觉得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看向白尘手中的酒坛。

  白尘会意,又为他斟满一碗。

  李逍遥也不客气,接过来又是一通豪饮。

  几碗下肚,他已是满面红光,眼神都有些迷离了,显然这仙酿的后劲开始上涌。他打了个酒嗝,只觉得浑身舒泰,看什么都顺眼了不少,连带着看眼前这个总是神神叨叨的白尘,也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呃……白……白老弟是吧?”他勾住白尘的肩膀(白尘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喷着酒气道:“你……你这人,够意思!比外面那些……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家伙,强……强多了!”

  他醉眼朦胧地指着山门外的方向,又拍了拍白尘的胸口:“以……以后,常来玩儿!带……带酒就行!”

  白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便恢复自然,顺势扶住有些摇晃的李逍遥,含笑道:“道友喜欢,日后定当常备。”

  李逍遥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挣脱白尘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块青石板(之前盖桃核的那块)旁,一屁股坐了下来。他醉醺醺地对着面前的空地,伸手胡乱比划着。

  “下……下棋!对,下棋!”他似乎想起了白尘之前的邀请,醉醺醺地嚷道:“今天……今天高兴!陪你……下一盘!”

  说着,他也不管白尘同不同意,用手指沾了沾碗底残余的酒液,就在面前平整的石板地上,歪歪扭扭地画了起来。

  他画得毫无章法,横七竖八,如同孩童涂鸦,根本不成棋局。一边画,还一边嘟囔:“我……我执黑!先走……走天元!呃……天元在哪儿来着?”

  白尘站在一旁,起初只是带着几分好笑和无奈看着。但渐渐地,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由漫不经心变得专注,再由专注转为无比的震惊!

  李逍遥那看似毫无规律的酒痕,落在石板上,竟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大道轨迹!那些歪斜的线条,在他眼中不断扭曲、重组,仿佛化作了星辰运转,宇宙生灭!一股苍茫、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道韵,从那些酒痕中弥漫开来,虽微弱,却直指本源!

  这根本不是棋局!

  这是……道痕!是以酒为媒,无意间勾勒出的天地至理!

  白尘的心脏狂跳起来,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些很快就会干涸消失的酒痕,试图将其烙印在神魂深处,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完全理解,只能捕捉到其中万一的玄妙!

  李逍遥却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画了几下,就觉得头晕眼花,力气不济,嘟囔了一句:“不……不行了,头好晕……这酒……后劲真大……”

  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竟就这么靠着石板,沉沉睡去,鼾声随即响起。

  空地上,只留下那片由仙酿酒液画就的、蕴含无上道韵的、正在迅速蒸发消失的“残局”,以及一个呆若木鸡、心神遭受巨大冲击的白尘。

  白尘站在那儿,许久未曾动弹。

  他看着熟睡的李逍遥,又看了看地上那即将彻底消失的道痕,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他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块留影神玉,将地上最后一点残存的酒痕道韵记录下来(虽然他知道这远不及亲眼目睹的万分之一),然后对着熟睡的李逍遥,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道友……不,前辈。”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今日……受教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悄然离去。

  他知道,今日所见,将彻底改变他对“道”的认知。

  而那位在醉梦中随手勾勒大道、却又浑然不觉的前辈,其境界,已非他所能揣度。

  或许,这世间风云,诸般算计,在他眼中,真的……就只是一盘无关紧要的残局吧。

  月光下,李逍遥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在梦里,还在回味那万象仙酿的滋味。

  屋角,那株青玉小桃树的叶片,无风自动,轻轻摇曳,仿佛也在品味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丝酒香与……道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