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杯酒释兵权?-《帮李二杀穿玄武门的我软饭硬吃》

  太极殿的门槛高,高到把长安城的暑气都挡在了外头。

  殿内灯火通明,儿臂粗的龙凤烛燃着,把金砖漫地的地面照得晃眼。

  空气里飘着瑞脑香,但这雅致的味道压不住那股子烈酒和烤羊肉混在一起的燥热气。

  丝竹管弦的声音其实不小,但在这一屋子武将的大嗓门底下,跟蚊子叫差不多。

  叶凡坐在左首第一位。

  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只剩一半的烤乳猪,但他没动筷子。手里捏着一把银刀,正慢条斯理地给一颗荔枝剥皮。

  那是岭南刚进贡来的,用冰镇着,壳上还挂着水珠。

  “尝尝。”

  叶凡把剥好的荔枝递到身侧。

  李丽质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头发挽了个流云髻,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子。

  三年没见,她眼角多了点细纹,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婉气韵,反而更沉了。

  她接过荔枝,没急着吃,而是拿帕子给叶凡擦了擦手上的黏汁。

  “父皇看着呢。”李丽质声音很低,带着笑音。

  “看就看呗。”叶凡把银刀往盘子里一扔,发出一声脆响。

  “我是他女婿,给他闺女剥个荔枝,还需要写个折子请奏?”

  李丽质嗔了他一眼,把荔枝送进嘴里。

  甜的。

  一直甜到心坎里。

  大殿另一头,热闹得像个菜市场。

  一群长安城的勋贵子弟,围成了一个圈。

  圈中间,叶轻凰正一只脚踩在胡凳上,手里抓着只羊腿,啃得满嘴流油。

  她身上那件郡主礼服早就被扯松了,露出一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怎么着?不服?”

  叶轻凰把羊骨头往桌上一拍,眼睛盯着对面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公爷。

  “你说你那是宝马?那是驴!还是只阉驴!”

  周围一阵哄笑。

  那小公爷涨红了脸,“郡主,那可是汗血……”

  “汗个屁的血。”

  叶轻凰打了个饱嗝,随手把油乎乎的手在那个小公爷锦缎袍子上擦了擦。

  “回头去我家马棚看看,什么叫踏雪追风。那才叫马,你那个,顶多算是个代步的牲口。”

  小公爷看着衣服上的油印子,想哭又不敢哭。

  王玄策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剥着核桃。

  剥好一个,就放在叶轻凰面前的小碟子里。

  也不说话,就像是个没有脾气的影子。

  “够了。”

  叶轻凰看了满满一碟子核桃仁,皱了皱眉。

  “我又不是松鼠。”

  “解腻。”王玄策吐出两个字,手里动作没停。

  叶轻凰撇了撇嘴,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就知道管我,跟我爹一个德行。”

  上首,李世民坐在龙椅上。

  这三年,他老得有点快。

  胡子里夹了不少银丝,眼袋也耷拉下来了。

  但那双眼睛,在烛火下依然亮得吓人。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没喝,目光在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薛礼身上。

  “薛礼。”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嘈杂的人声。

  大殿里静了一下。

  薛礼正在被程咬金灌酒。

  老程那只熊掌一样的手正拍着他的后背,听见皇上叫唤,薛礼身子一震,推开酒碗,站了起来。

  他走到殿中,弯腰一礼。

  “臣在。”

  李世民看着这个站得笔直的将领。

  “朕看了折子。”

  李世民摩挲着酒杯。

  “你说杀了两万人,朕不意外。你说修了五百里路,朕也不意外。”

  他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

  “朕听说,如今昆明城的孩子,都会背《三字经》了?”

  薛礼没抬头,声音沉稳:“回陛下,不仅会背,还会写。如今西南十二州,凡八岁孩童,皆能书汉字,行汉礼。”

  “好!”

  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案,大笑出声。

  “这才是朕要的开疆拓土!”

  他指着薛礼,目光却看向了那边正在啃羊腿的叶轻凰。

  “听说,这还是昭华那个丫头教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转过去。

  叶轻凰正要把最后一口羊肉咽下去,被这么一看,差点噎住。

  她胡乱抹了把嘴,站起来,也没个正形,随便拱了拱手。

  “外公谬赞了。”

  “那就是不想教书了?”李世民笑眯眯地问。

  “不想了。”

  叶轻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帮小崽子太笨,教他们认字,比杀人还累。”

  大殿里响起一片笑声。

  程咬金端着酒碗,大着嗓门喊:“这丫头随根儿!像咱们武人!那是拿刀的手,拿什么笔杆子!”

  尉迟恭也跟着起哄:“就是!回头让俺家那小子跟你过两招,看看是你的虎头戟硬,还是他的马槊硬!”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酒香更浓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红光。

  这是大唐最鼎盛的时候,名将如云,四海臣服。

  西南平了,路通了,似乎天下再没什么能挡得住大唐的兵峰。

  叶凡剥了第二颗荔枝,刚要送进嘴里。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陛下,老臣有本奏。”

  声音苍老,带着颤音。

  丝竹声停了。

  喝酒的动作停了。

  叶轻凰手里的核桃掉在桌上,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大殿右侧。

  宋国公,萧瑀。

  这个年近古稀的老臣,颤巍巍地从席位上站起来。

  他手里捧着玉笏,脸色比这太极殿的地砖还要板正。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萧瑀走到殿中,没看一旁的薛礼,也没看坐在上首的叶凡。

  “今日大宴,本不该扫了陛下的兴。”

  萧瑀咳嗽了两声,腰弯得更低了。

  “但老臣在其位,谋其政。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讲。”李世民吐出一个字。

  “如今大唐疆域辽阔,东至海隅,西达流沙,南尽炎徼,北抵大漠。”

  萧瑀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老学究特有的抑扬顿挫。

  “这是万世不拔之基。”

  “然而……”

  他话锋一转。

  “五大军区在外,拥兵百万。东部薛礼,北部苏定方,西部李敬业……皆是百战之师,悍勇无双。”

  程咬金那张大黑脸沉了下来,手里的酒碗被捏得咔咔响。

  萧瑀像是没感觉到背后的杀气,继续说道:“外重而内轻,此乃取乱之道。

  如今京畿之地,除了十六卫,竟无一支可调用的野战之兵。若有变故……”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

  “谁来勤王?”

  四个字,出口。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刚才那几个喝醉了还在划拳的偏将,此刻也醒了酒,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

  这就是指着鼻子骂人了。

  五大军区是谁建的?叶凡。

  五大元帅是谁的人?还是叶凡。

  萧瑀这话的意思,就差直接说:叶凡要是反了,你们这帮人全得死。

  叶凡手里的荔枝还没吃。

  他把荔枝放在盘子里,也没看来势汹汹的萧瑀,而是拿起帕子,一点一点擦着手指缝。

  动作很细。

  李丽质的手在袖子里握紧了,她刚想开口,就被叶凡在桌底下按住了手背。

  叶凡的手掌很热,很稳。

  “那依爱卿之见?”

  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瑀再拜稽首。

  “老臣以为,当效仿前朝,在京师组建‘羽林卫’。”

  “选宗室子弟统领,招良家子入伍。兵额十万,拱卫京师,以固国本。”

  “如此,则内有羽林,外有五军,相制相衡,大唐江山,方可万年无忧。”

  图穷匕见。

  这哪是建新军,这是要分权。

  而且是用宗室子弟来分武将的权。

  长孙无忌坐在右首,眼皮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房玄龄,房玄龄正闭着眼,像是在打瞌睡。

  这事儿,没人敢接茬。

  谁接茬,谁就是往这即将炸开的火药桶上递火星子。

  萧瑀双腿一曲,直接跪了下去,头皮贴着金砖。

  他在赌。

  赌李世民哪怕再信任叶凡,终究是个皇帝。

  皇帝,就没有不疑心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每一息都漫长得让人窒息。

  李世民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那是个九曲鸳鸯壶倒出来的酒,有点浑。

  他终于抬起了眼皮。

  没有看萧瑀,也没有看满殿文武。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灯火,落在了叶凡身上。

  叶凡擦完了手。

  他把帕子叠好,放在案角。

  然后端起那杯被李丽质倒满的酒,对着李世民遥遥举了一下。

  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没有诚惶诚恐的辩解,也没有怒发冲冠的反驳。

  就像是个局外人,在看一场并不精彩的戏。

  李世民看着他,嘴角忽然扯动了一下。

  他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此事。”

  李世民放下酒杯,杯底磕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容后再议。”

  四个字。

  把萧瑀的脑袋按回了地上,也把满殿那颗悬着的心,吊在了半空。

  没驳回。

  也没答应。

  这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