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只是弹了个灰-《帮李二杀穿玄武门的我软饭硬吃》

  贞观二十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

  太极殿的地龙烧得很旺。

  甚至有些烫脚。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

  身子陷在厚厚的皮裘里。

  眼袋垂着,两鬓全是霜色。

  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漏出来。

  “咳……咳咳……”

  每一声,都像是在满朝文武的心尖上掐了一下。

  户部尚书唐俭捧着笏板,腰弯得快贴到地上。

  “陛下。”

  唐俭的声音透着股子兴奋,或者是想用这兴奋冲淡殿内的死气。

  “依户部新造的黄册统计。”

  “贞观二十年,大唐在籍户数,已破两千万户。”

  “这是开皇之治时都不曾有过的盛景。”

  “四海升平,万国来朝,此乃陛下之圣德。”

  群臣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山呼万岁。

  大殿里静悄悄的。

  所有人的余光,都在往两个方向飘。

  一边是龙椅上那个垂暮的老人。

  一边是武将队列最前头,那个两手插在袖子里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叶凡也老了一些。

  但也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笑纹。

  他站在那,就像一根定海神针。

  甚至都没穿甲胄,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

  “两千万户……”

  李世民把帕子挪开,声音沙哑,像是风吹过枯草。

  “人多了,吃饭的嘴就多了。”

  “唐俭,国库的粮,够吃吗?”

  唐俭直起身,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回陛下,够是够。”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人多地少。”

  唐俭还没说话,旁边闪出来一个人。

  是个御史。

  姓郭,叫郭怀仁。

  也是个硬骨头,平日里最喜欢挑刺。

  郭怀仁大步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跪下。

  膝盖砸在金砖上,动静很大。

  “陛下!”

  郭怀仁这一嗓子,中气十足。

  “人口暴增,乃是喜事,亦是祸事!”

  “如今关中之地,寸土寸金。”

  “百姓家中添丁,却无地可耕,只能沦为佃户,受人盘剥。”

  李世民眼皮抬了一下。

  “受谁盘剥?”

  郭怀仁抬起头。

  目光越过唐俭,越过文官的队列。

  直直地刺向武将那边。

  “受豪强盘剥!”

  “受那些仗着军功,在京畿之地大肆圈地、建别院、修马场的勋贵盘剥!”

  大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程咬金原本在抠指甲,听见这话,手一抖,把指甲边的一块皮给撕了下来。

  嘶。

  程咬金疼得吸了口凉气,瞪着眼就要骂娘。

  尉迟恭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郭怀仁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折,双手高举。

  “陛下!”

  “据臣查探,仅蓝田一县,良田六成归于勋贵名下。”

  “有人占地千顷,却不纳一粒粮税!”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民将不民!”

  “请陛下下旨,清丈勋贵田亩,限制武将置产,以安天下民心!”

  图穷匕见。

  这是试探。

  是文官集团在李世民即将驾崩前,对军方势力的一次疯狂试探。

  他们在赌。

  赌李世民为了身后的江山稳固,会出手削弱武将的权柄。

  李世民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郭怀仁,又转头看了看站在武将之首的叶凡。

  叶凡还是那个姿势。

  两手插在袖子里,眼睛半眯着。

  “武郡王。”

  郭怀仁转过身,竟是直接点名。

  “您掌管天下兵马,又是元帅府副帅。”

  “这勋贵圈地之事,您是不是该给陛下一个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叶凡身上。

  两年前。

  兵部尚书孙伏伽被吊在旗杆上。

  那个给羽林卫下药的主事,当场吃米把自己撑死。

  那场面,在场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两年,叶凡没怎么上朝。

  整天就在家里钓鱼,或者跟长乐公主去终南山看红叶。

  有人说,叶凡的爪牙已经被磨平了。

  有人说,他这是在避嫌。

  郭怀仁盯着叶凡。

  他在赌叶凡不敢在李世民病重的时候造次。

  叶凡终于动了。

  他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

  郭怀仁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脖子。

  唐俭往旁边挪了两步。

  叶凡看着自己左手的袖口。

  那里沾了一点白灰。

  叶凡伸出右手。

  在那袖口上轻轻弹了两下。

  啪。

  啪。

  声音很轻。

  但在郭怀仁耳朵里,这就跟炸雷一样。

  他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吃米的主事。

  想起了那个被一巴掌扇飞官帽的尚书。

  郭怀仁刚才那视死如归的气势,瞬间就泄了。

  他的嘴唇开始哆嗦。

  原本准备好的一大篇激昂陈词,全堵在嗓子眼。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凡弹完灰,吹了吹手指。

  然后抬起眼皮。

  看了郭怀仁一眼。

  眼神很平淡。

  没有杀气,没有愤怒。

  “郭大人。”

  叶凡开口了。

  “你刚才说,蓝田县的良田,六成归了勋贵?”

  郭怀仁咽了口唾沫。

  “是……是……”

  “哦。”

  叶凡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那六成田里,种的是什么?”

  郭怀仁愣住了。

  “种……种的是庄稼……”

  “错。”

  叶凡往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

  郭怀仁直接瘫坐在地上。

  “那是土豆育种的试验田。”

  “是神武军伤残老兵的安置田。”

  “是那些跟着陛下打天下,断了手脚,没法再拿刀的汉子们,这辈子的活路。”

  叶凡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你管这叫圈地?”

  “你管这叫盘剥?”

  叶凡笑了笑。

  嘴角扯动了一下。

  “郭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责任的。”

  叶凡没再看他。

  只是转身,重新把手插回袖子里。

  闭目养神。

  没有喊打喊杀。

  没有拔刀。

  仅仅是几句话,一个弹灰的动作。

  郭怀仁却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

  他趴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

  文官队列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敢出来帮腔。

  也没人敢去扶那个倒霉的御史。

  这就是威慑力。

  不用刀,不用枪。

  只要叶凡还站在这儿,只要他不点头,这朝堂上的风,就吹不起来。

  “咳咳咳咳!!!”

  龙椅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比刚才都要猛烈。

  李世民整个人弓成了起来。

  胸膛剧烈起伏。

  “陛下!”

  王德尖叫着扑过去。

  李世民摆了摆手,想要直起腰。

  噗。

  一口鲜血,直接喷在那块白帕子上。

  红得刺眼。

  “陛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大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文官们惊慌失措,武将们手足无措。

  叶凡猛地睁开眼。

  他看着那一抹殷红。

  李世民靠在龙椅上,大口喘着气,嘴角还挂着血丝。

  他抬起手,指了指殿外。

  “退……退朝。”

  声音微弱。

  王德带着哭腔喊道:“退朝——!都退下!太医!太医在哪!”

  群臣被禁军驱赶着往外走。

  谁都知道,大唐的天,怕是要变了。

  叶凡走得很慢。

  他回头看了一眼。

  李世民已经被抬上了软轿,往甘露殿去了。

  ……

  武郡王府。

  书房里的炭火烧得刚好。

  叶凡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半块鱼食,正往缸里扔。

  缸里的那几条锦鲤抢得欢实。

  “爹。”

  叶轻凰推门进来。

  她已经十九岁了。

  手里不再提着那杆吓人的大戟,换了一把精钢折扇。

  但眉宇间的英气,却比两年前更盛。

  “王公公来了。”

  叶轻凰侧身让开。

  王德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帽子压得很低。

  这副打扮,显然是不想让人看见。

  “老奴参见武郡王。”

  王德进门就要跪。

  叶凡手里的鱼食一扔,一股柔劲托住了王德的膝盖。

  “老王,这时候你就别搞这些虚礼了。”

  叶凡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陛下怎么样?”

  王德抬起头。

  那双眼睛肿得像桃子,显然是刚哭过。

  “陛下……醒了。”

  王德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不是金牌。

  是李世民当年在秦王府时的腰牌。

  “陛下让老奴把这个给您。”

  王德双手捧着木牌,递到叶凡面前。

  叶凡接过来。

  木牌温润,上面还带着李世民的体温。

  “陛下有口谕。”

  王德压低了声音,声音颤抖。

  “说。”

  叶凡摩挲着那块木牌上的“秦”字。

  “今夜,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