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药铺争执:匿名的退让与藏在面具下的温柔-《破城雪》

  第二百零七章 药铺争执:匿名的退让与藏在面具下的温柔

  青石板路被午后的太阳晒得发烫,沈砚之挑着杂货担子,额角沁出的汗浸湿了粗布头巾。他刻意把帽檐压得更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方才在“仁心堂”药铺门口,他听见掌柜和伙计的对话,确认最后一瓶西域除疤药膏还在,悬着的心刚放下,却没料到会撞上另一个“买家”。

  药铺里的药香混着窗外飘进来的胭脂味,沈砚之刚走到柜台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男子先他一步站定。那男子身姿挺拔,腰间系着墨色玉带,发间束着一枚温润的玉簪,虽未穿铠甲,却透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沈砚之的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这身影有些眼熟,却又刻意压下记忆里的关联,只当是陆承骁地界里某个有权势的官员——他此刻是“商贩”,不能有半分与“沈砚之”相关的情绪。

  “掌柜的,预定的除疤药膏。”男子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今早派侍从来说的,说是最后一瓶了。”

  掌柜连忙点头,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瓶身上刻着西域特有的花纹:“陆大人,您可算来了!这确实是最后一瓶,今早刚有人来问,我都给您留着呢。最近城里收治的伤员多,尤其是妇人和孩子,都盯着这药膏呢。”

  “陆大人”三个字像细针,轻轻刺了沈砚之一下——他猛地抬眼,却在看清男子面容时瞬间僵住。眉眼温润,鼻梁高挺,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分明就是陆承骁!可转念一想,陆承骁身为一方将领,怎会亲自来药铺取药?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官员?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强迫自己冷静,上前一步,刻意让声音染上几分商贩的卑微与急切:“掌柜的,这药膏我也想要。我家婆娘前阵子烧柴火时,胳膊被火星燎了大片疤,夜里痒得总哭,您看能不能……”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把腰间的碎银子往柜台上推了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出双倍价钱,您通融通融,就当行个方便。”

  陆承骁闻言,转过身看向沈砚之。阳光从窗外落在他脸上,他的目光扫过沈砚之粗糙的布衫、沾着灰尘的担子,最后停在那顶压得极低的头巾上——眼前的人皮肤黝黑,指关节上带着薄茧,看起来确实是个常年奔波的商贩,只是那说话时紧绷的下颌线,倒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他没多想,只温和地开口:“这位兄台,实在抱歉。这药膏我也是急用,城外流民营里有个五岁的小姑娘,上周被失火的帐篷烧伤了脸,孩子怕疼又怕留疤,日夜哭闹,这药膏是大夫说唯一能淡化新疤的东西。”

  “流民营的孩子?”沈砚之皱起眉,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质疑,“陆大人身份尊贵,怎会在意一个流民孩子的疤?怕不是借口吧?”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语气太像“沈砚之”,太像那个在战场上与陆承骁对峙的将军,而非一个求药的商贩。他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担子上的胭脂盒,掩饰自己的失言。

  掌柜见状,连忙打圆场:“这位客官,您别误会!陆大人是真的心善,这阵子流民营的事都是他亲自盯着,送粮送药从没断过。那小姑娘我也见过,半边脸都红了,看着可怜得很。”

  陆承骁没在意沈砚之的质疑,只是蹲下身,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柜台角的灰尘,声音依旧温和:“兄台若真是为家人求药,我可以让医官给你开一副缓解疤痕瘙痒的方子,虽不能淡化疤痕,却能让你家婆娘少受些罪。这最后一瓶药膏,实在得给那孩子,新疤不及时治,以后就难消了。”

  沈砚之的指尖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想起自己脸上的疤——当年若是有这样的药膏,是不是就不会留下这道终身无法消退的印记?可转念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捂着烧伤的脸哭,眼里满是恐惧和无助,像极了当年战场上受伤后缩在角落的小兵。他的心猛地软了下来——他求药是为了抹去自己的旧疤,可那孩子的新疤,若错过了时机,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罢了。”他松开攥紧的衣角,声音低沉了些,“既然是给孩子的,那我就不抢了。方子……就不必了,多谢陆大人。”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被陆承骁叫住。

  “兄台留步。”陆承骁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银子,递到沈砚之面前,“这点银子你拿着,去前面的药铺买些止痒的药膏,也能让你家婆娘舒服些。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

  沈砚之看着那锭银子,心里五味杂陈。他想拒绝,想告诉他“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暴露身份。他最终还是接过银子,攥在手里,却没抬头看陆承骁:“多谢陆大人,告辞。”说完,他挑起担子,快步走出药铺,几乎是逃一般地消失在巷口。

  陆承骁站在药铺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个商贩的身形,走路的姿态,还有方才说话时偶尔流露的语气,都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多心,转身拿着药膏,快步往流民营走去——他还惦记着那个烧伤的小姑娘,想早点让她用上药膏。

  沈砚之挑着担子,在巷子里走了许久,直到确认陆承骁没有跟上来,才停下脚步。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里的银子还带着陆承骁的体温,烫得他手心发疼。他想起陆承骁温和的语气,想起他提起小姑娘时眼里的关切,心里的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一直以为陆承骁早已变得冷漠,变得只在乎权势,却没想到,他还保留着这样的温柔。

  “真是……糊涂。”他对着墙壁低声骂了一句,却又忍不住笑了笑。虽然没拿到药膏,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他把银子放进腰间的布囊里,挑着担子,继续往前走——或许,这药膏他暂时不需要了,那个孩子,比他更需要它。

  夕阳渐渐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这次求药之旅虽然没能达成目的,却让他对陆承骁有了新的认识。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有怨怼和对立,或许,还有一些他从未察觉的温柔与理解。他挑着担子,在暮色中慢慢走着,心里的执念,似乎也在这一刻,悄悄松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