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魏王的“祥瑞”与百骑司的警告-《扶苏双穿:用科技打造日不落唐朝》

  太极殿的鎏金蟠龙柱映着烛火,空气里浮动着龙涎香的沉郁。

  李世民端坐御座,指尖捻着一块巴掌大的青白玉璧,面上看不出喜怒。

  玉璧通体温润,雕工古朴,正中四个虫鸟篆赫然在目——“泰安天下”。

  “父皇!”

  魏王李泰伏在阶下,声音激动得发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此玉乃儿臣府中仆役于终南山涧拾得!天降祥瑞,正应父皇德被四海、功盖千秋!此乃天意昭昭,赐我大唐万世太平啊!”

  他抬起头,眼眶泛红,情真意切的模样让几个山东籍官员暗自点头。

  礼部尚书崔敦礼立刻出列附和,笏板高举:

  “陛下!魏王殿下献此吉兆,实乃祥瑞感应!‘泰安天下’四字,正是天心眷顾陛下仁德!臣斗胆再谏,泰山封禅,上应天命,下顺民心,正当其时!”

  他一带头,后面呼啦啦跪下十几位紫袍玉带,齐声高呼:

  “天降祥瑞,陛下圣德!封禅泰山,正当其时!”

  殿内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李承乾垂手立在太子位上,冷眼旁观。

  那块玉璧,他只看一眼便知是做过旧的玩意儿。

  “泰”字笔锋刻意模仿古拙,但转折处细微的匠气,瞒不过懂行人的眼。

  李泰这戏码,演得用力过猛了些。

  他目光扫过御阶,父皇指腹正反复摩挲着玉璧边缘,眼神深邃,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青雀有心了。”

  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既是天意所赐,朕便收下。着少府监造金匮,妥善收藏。”

  他随意将玉璧递给内侍总管王德,仿佛那只是块普通石头,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李承乾,

  “太子以为,此兆如何?”

  李承乾上前一步,拱手道:

  “父皇,祥瑞之说,乃人心所向。昔年汉武得麟趾金,宣帝见凤凰集,皆因当时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今日父皇治下,突厥俯首,仓廪渐丰,祥瑞示现,亦是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然儿臣以为,天兆虽吉,终不及人谋。陇右屯田水利未成,河南道春荒未解,此时若倾举国之力远赴泰山祭告,儿臣恐祥瑞未至,怨声先起。安定天下,靠的是政通人和,而非一方刻字玉石。”

  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既未直接驳斥祥瑞,又将话题牢牢锚定在民生疾苦上。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强笑道:

  “皇兄此言差矣!天兆昭示,岂是人力可比?父皇封禅,正是为天下苍生祈福!岂会耽误民生?”

  他转向李世民,又是一副赤诚模样:

  “父皇!此玉出世,正显天意在我大唐!儿臣恳请父皇---”

  “好了。”

  李世民抬手止住他喧哗,目光在李承乾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

  “太子所言,亦是老成谋国。封禅之事,关乎国运,不可轻率。此事容朕再思。”

  他挥袖起身,

  “退朝。”

  散了朝,李承乾刚回东宫书房,夜漏已敲过了二更。

  烛花“噼啪”轻爆,映着舆图上密集的朱批。

  裴行俭匆匆推门而入,脸色凝重:

  “殿下,百骑司统领李君羡将军求见,说有要事!”

  李承乾眉峰一挑:

  “快请!”

  李君羡一身玄色劲装,未着甲胄,显然是秘密前来。

  他闪身入内,反手掩门,动作干净利落。

  这位执掌天子亲卫、专司监察秘事的悍将,此刻脸上却带着罕见的紧张与焦虑,甚至顾不得行礼,疾步上前压低声音:

  “殿下!大事不妙!”

  “李将军莫急,坐下说。”

  李承乾示意他落座,亲自倒了杯温茶推过去。

  李君羡哪有心思喝茶,双手撑在案几边缘:

  “今日陛下收了魏王的玉璧,退朝后独留臣在甘露殿问话!”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动窗外无形的耳朵,

  “陛下把玩着那玉璧,突然问臣:‘君羡,你掌百骑司多年,可曾见过真的祥瑞?’臣不敢妄答,只道天威难测。”

  “陛下却笑了,笑得臣心惊肉跳!他说:‘是啊,祥瑞难测,但人心更难测。’”

  李承乾眼神一凝:

  “父皇疑心那玉是假的?”

  这倒出乎意料。

  “岂止是疑心!”

  李君羡额头渗出细汗,

  “陛下紧接着话锋一转,就问起殿下您改良军械一事!问得极其详细——新式马鞍是谁设计的?三棱透甲锥的淬火秘方从何而来?”

  “特别是那神臂弩!陛下追问核心机簧的改良工匠姓名!臣只能推说匠作监人多手杂,记录不全,尚需详查!”

  李承乾的心慢慢沉下去。

  父皇对祥瑞真假或许存疑,但矛头,却精准地指向了他藏在暗处的力量!

  “父皇还说了什么?”

  “陛下”

  李君羡喉头滚动,艰难地吐出字句,

  “陛下让臣加紧查!查所有参与改良的工匠具体名册、来源!尤其是核心人物!臣离开时,陛下最后一句是——”

  他模仿着李世民那冰冷低沉的语调,

  “‘朕的百骑司,若连太子府里几个铁匠都查不清,要之何用?’殿下!陛下这是要对您的工坊动手了!您千万小心‘王三锤’!”

  最后三个字,他是用气声嘶出来的,带着强烈警告。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烛火摇曳,将李君羡惨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王三锤!

  那可是秘密基地的灵魂!

  他本名王铁柱,因打铁时三锤定音、力道千钧得此绰号,神臂弩的核心机簧、三棱锥的淬火秘诀,全系于他一人之手!

  李承乾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案几上划过。

  父皇这招釜底抽薪,来得又准又狠。

  魏王的祥瑞是引子,真正的杀招,是冲着东宫藏在水下的爪牙!

  他忽地冷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锋芒:

  “孤这‘炉火’,看来烧得太旺了,连父皇都觉着刺眼了。”

  他看向李君羡,郑重抱拳:

  “李将军甘冒奇险前来示警,此情孤铭记于心!”

  李君羡连忙还礼,苦笑道:

  “殿下言重了!臣职责本是忠于陛下,然殿下改良军械,是为强军卫民,臣于心不忍!陛下此番疑心,怕是魏王那边没少煽风点火!殿下务必早做打算!”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急声道,

  “还有一事!臣今日出宫时,瞥见百骑司副将陈伟带了几个人,往西市方向去了,方向似乎是铁器行聚集的延寿坊!”

  “延寿坊?”

  李承乾与裴行俭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凛然。

  王三锤的铺子,就在延寿坊深处!

  “裴行俭!”

  李承乾霍然起身,

  “你亲自带人,立刻去‘老王家铁铺’,让王三锤立刻转移!所有图纸、模具、核心匠人,全部撤入南山备用基地!快!”

  “是!”

  裴行俭身形如电,冲出书房。

  李君羡也起身:

  “殿下,臣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万望保重!”

  他匆匆一揖,身影迅速没入门外夜色中。

  李承乾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

  夜风带着凉意灌入,吹得烛火狂舞。

  城西延寿坊的方向,夜色沉沉,如同噬人的巨口。

  父皇的猜忌,魏王的步步紧逼,如同两面合围的铁壁。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不能乱!

  王三锤若能顺利转移,核心机密尚可保全。

  怕只怕百骑司的动作,比李君羡看到的更快!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近拂晓。

  裴行俭一身露水,带着寒气冲回书房,面色铁青:

  “殿下!晚了一步!”

  李承乾的心猛地一沉:

  “王三锤呢?”

  “人没事!”

  裴行俭急喘一口气,

  “我们赶到时,陈伟带的十几个百骑司好手,正围了他的铺子!外围几个打下手的匠人被抓了,吵嚷着要见官。”

  “幸亏王三锤机警!他听到动静不对,带着两个核心徒弟和所有要紧图纸,从后墙狗洞钻出去,跳进臭水沟里跑了!现在已安全送到南山!”

  他抹了把汗,心有余悸,

  “那老王真是个人物,临走还顺手把炉膛里正烧的一块精铁胚子浇了冷水毁了!陈伟扑了个空,只抓了些外围杂工和一堆废铁!”

  “好!好个王三锤!”

  李承乾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外围匠人知道多少?”

  “都是些打杂的粗汉,最多知道铺子接活多,工钱高,核心机密一概不知!陈伟就算把人拷烂了,也问不出‘神臂弩’半个字!”

  裴行俭肯定道,

  “不过”

  他脸色又难看起来,

  “我们在巷口接应时,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对街屋顶上盯着陈德他们搜铺子!又是靛蓝布衫!”

  靛蓝人!

  李承乾眸中寒光暴涨!

  此人如同跗骨之蛆,从太上皇遇刺到玄奘西行,再到今夜作坊被查,无处不在!

  “看清楚脸了吗?”

  “没有,离得远,天又黑。但身形步法错不了!待我们悄悄摸过去,人又不见了!”

  裴行俭咬牙,

  “这鬼影子,到底是谁的人?!”

  “不管是哪路的魑魅魍魉,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李承乾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长安城的位置,

  “父皇这次出手,是敲打,也是试探。魏王献祥瑞,百骑司查工坊,靛蓝人窥探”

  他冷笑,

  “这潭水,越来越浑了。传令下去,‘炉火’暂熄!秘密基地转入静默,所有技术封存。明面上的工坊,该交的赋税一文不少,该接的官活儿照常做,就当无事发生。”

  “那被抓的匠人?”

  “让京兆尹府的人去打声招呼,按普通铁匠铺滋事处理,罚点钱,关几天放出来。”

  李承乾眼神幽深,

  “父皇要查,就让他查个空壳!他不是疑心孤藏私兵吗?把西苑那个公开的演武场敞开了,让百骑司的人随便看!孤练兵,练的是保家卫国的本事,堂堂正正!”

  次日清晨,甘露殿。

  李世民翻看着陈伟呈上的百骑司密报,眉头微蹙。

  报告写得很详细:延寿坊“老王家铁铺”掌柜王铁柱(绰号王三锤)及其核心徒弟在抓捕前逃脱,疑有人泄密。

  铺内搜出大量优质精铁、精良锻打工具,但未发现任何违禁军械图纸。

  抓获匠人五人,经审讯,均称只打造农具、车马配件。

  结论:该铺工艺精良,远超普通铁铺,或有隐秘背景,但与太子府军械改良关联证据不足。

  “跑了?”

  李世民放下密报,指尖敲着桌面,看不出喜怒,

  “这个王三锤,倒是滑溜。”

  王德躬身低语: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宣。”

  李承乾一身朝服,从容入内,行礼如仪: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李世民打量着他,目光锐利,

  “昨日魏王献玉,你似有不以为然?”

  李承乾坦然道:

  “父皇明鉴。儿臣非是不信祥瑞,只是忧心封禅靡费,劳民伤财。四弟求‘名’,儿臣更重‘实’。边军换装,府库充实,才是江山稳固之基。”

  “哦?”

  李世民似笑非笑,

  “重‘实’?那你告诉朕,延寿坊那个王三锤的铁铺,是怎么回事?朕的百骑司去查,人怎么就跑了?”

  空气瞬间凝滞。

  李承乾心头一凛,父皇果然直接发难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清澈坦荡,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王三锤?父皇说的是那个手艺不错的老铁匠?他的铺子儿臣倒有些印象,工部去年采买过一批农具,他交货快,东西耐用,价格也公道。怎么,此人犯了事?”

  李世民盯着他,眼神如渊:

  “他的铺子,查抄出的精铁、工具,可不是打农具的规格。”

  “原来如此。”

  李承乾恍然大悟般点头,

  “儿臣明白了!难怪他铺子口碑好!想是技艺精湛,舍得用好料下苦工!这样的人才,朝廷正该重用才是。跑了倒是可惜。”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诚恳,

  “父皇,儿臣斗胆进言。大唐要强盛,正需广纳贤才,不拘一格。若只因匠人技艺出众便疑其不轨,岂非寒了天下工匠之心?”

  “儿臣在兵部观政时,便深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好工匠,才能有好军械,才能护我大唐疆土!”

  他微微一顿,掷地有声,

  “此乃国之根本,岂容因噎废食?”

  李世民久久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边缘。

  太子这番话,滴水不漏,又暗藏机锋。

  疑匠人技艺出众?

  这话传出去,确实会寒了人心。

  他最后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挥挥手: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你退下吧。用心办你的差事。”

  “儿臣告退。”

  李承乾行礼退出,背脊挺直,手心却已全是冷汗。

  甘露殿厚重的门扉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那沉甸甸的帝王审视。

  他知道,这一关暂时过了,但父皇眼底那层冰,并未真正消融。

  殿内,李世民看着李承乾消失的方向,目光转向案头那块“泰安天下”的玉璧,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拿起玉璧,指腹用力擦过那人工做旧的沁色,对侍立一旁的陈伟低声道:

  “告诉百骑司,查!继续查!查太子府这两年所有异常钱粮往来!查那个王三锤的根底!还有”

  他顿了顿,想起李承乾那句“国之根本”,眼神更冷,

  “查查最近,谁在太子耳边鼓吹‘利器’之论?”

  “是!”

  陈伟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李世民独自坐于空旷的大殿中,将那块沉甸甸的玉璧攥在手心,温润的玉石硌得掌心生疼。

  祥瑞是假,太子的“炉火”是真。

  魏王煽风点火,太子寸步不让。

  他看着玉璧上清晰的“泰安”二字,眼中却无半分暖意。

  这江山,这父子,这兄弟都像这精心伪造的古玉,表面温润祥和,内里,尽是冰冷的算计与裂痕。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炉火太旺烧熔了铁器,也会焚了炉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