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杜明远忧思,树欲静而风不止-《糊涂县令贾清廉》

  高峻的马蹄声还没在官道上彻底消散,平安县衙里的低气压却一点没见好转。杜明远把自己关在二堂,对着窗外那棵被李火火踹过几脚、半死不活的老槐树,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高阎王人是滚蛋了,可他留下的那本“问题记录”,就像一把锃亮的铡刀,悬在整个县衙头顶上!那里面可记满了李火火的莽撞、钱多多的市侩、孙慢慢的越权,还有自己“驭下不严”、“程序疏漏”的罪过。这玩意儿往州府一递,啥时候落下来,全看人家心情。这感觉,比天天对着高峻那张疤脸还憋屈!

  杜明远烦躁地踱了两步,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感觉发际线都忧得后退了几分。

  “这平安县,真他娘的是个四面漏风的破筛子!”他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粗话,“贾清廉挖的坑还没填平,吴仁义的血还没擦干净,又冒出个山魈案!底下人没一个省心的!上面州府还虎视眈眈,指不定啥时候就下来一脚!”

  他越想越觉得窝火,越想越觉得不能这么干等着挨揍!高峻为啥跑那么快?州府那急函到底说的啥?那包袱里到底是啥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些疑问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坐等州府评议?那就是把脖子洗干净了等人来砍!万一评议下来是个“革职查办”,他找谁说理去?他那些宏图大志,还没展开就得憋死在这穷乡僻壤!

  “不行!绝对不行!”杜明远猛地站定,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哐当响,“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息事宁人,人家未必放过你!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

  可这第一步棋,往哪儿下?

  直接上书州府揭发高峻?空口无凭,那本“问题记录”反而会成为攻击自己的利刃。搞不好打虎不成,反被虎噬。

  继续深挖贾、吴旧案?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州府,可州府水太深,贸然去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全力缉拿胡匠人?那是正理,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一个逃犯,能牵扯出多少州府的秘密?

  杜明远目光扫过案头,忽然定格在那几张被钱多多“献宝”般呈上来的、誊抄着诡异墨点的账页副本上。还有柳文汇报的、孙慢慢梦呓中提到的“青缎鞋”、“红泥”……

  墨点……州司……青缎鞋……巡检司……高峻的随从……深夜包袱……

  这些碎片化的线索,在他脑中疯狂碰撞、组合。

  突然,他眼中精光一闪!

  高峻为什么急匆匆要走?甚至等不及核查结束?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拿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或者……他害怕某些东西被我发现?那包袱里的,会不会就是贾清廉行贿州府某些官员的原始账本或信物?高峻此行明为核查,实为……销毁或转移这些能牵连到更高层人物的铁证?!

  对!极有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为何对程序瑕疵如此执着,为何对“山魈案”看似刁难实则催促结案!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高峻及其背后的势力,现在一定认为关键证据已被安全转移,平安县的威胁暂时解除,正暗自得意,放松警惕!

  “就是现在!”杜明远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们以为拿走包袱就万事大吉了?哼!钱多多那家伙,别的不行,抄小账、留后手的本事倒是一流!”

  他立刻扬声:“柳文!”

  柳文应声而入。

  “你立刻秘密前往靠山屯,找到里正和那几个见过染布匠人的老者,仔细询问那匠人的相貌、口音、随身工具、染缸颜色等一切细节!尤其要问清,他染出的蓝色,具体是什么样!能否看出用的是何种靛料?与寻常染坊有何不同?”杜明远语速极快,“记住,要快,要隐秘!”

  “是!”柳文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杜明远深吸一口气,第二步棋已然落下。高峻以为拿走包袱就掐断了线索,但他或许忘了,或者根本不知道,钱多多这个“歪才”,竟然提前抄下了那要命的账页!而那上面记载的模糊款项和墨点密码,以及胡匠人使用的独特靛蓝染料,很可能成为反向破解州府黑幕的关键!

  他不能直接对抗州府,但他可以从侧面,从这些看似微末的线索入手,重新编织一张网。一张或许能钓出大鱼的网。

  高峻想用“程序瑕疵”勒住他的脖子?他就用“实质证据”捅穿他们的肺管子!

  这第一步棋,就是要从那神秘的靛蓝染料和墨点密码开始,挖出那条通往州府的黑金链条!

  杜明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目光坚定。

  风不止,树便不能静。那就让这场风,吹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