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活动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是大番薯一手拎着工具包，一手拉着儿子。孩子今天穿了件带齿轮图案的t恤，那是老夫子送他的“修理日记”本上的同款。
老夫子已经在等他们。他把昨天写好的计划表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顺手从桌上抓了两个鸡蛋揣进衣兜。
“走吧。”他说，“第一课不在屋里。”
大番薯愣了一下：“不是说好先拆风扇吗？”
“改主意了。”老夫子推开门，“今天去公园。”
路上孩子一直没说话，脚步拖得越来越慢。快到公园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抬头看大番薯：“爸爸，这是不是换个地方上课？”
大番薯还没反应过来，老夫子就蹲下来说：“不是上课。是玩。”
“那为什么带本子？”
“因为玩的时候，可能会发现点东西。”老夫子拍拍口袋里的鸡蛋，“比如，怎么让风车转起来，或者秋千荡得更高。”
孩子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朝公园里走。
大番薯赶紧追上去：“哎你慢点！别跑丢了！”
老夫子在后面慢悠悠跟着，嘴角动了动。
进了园子，三人先路过一片草地。路边有个铁皮风车卡在土里，叶片歪着，一动不动。
孩子多看了两眼。
老夫子立刻说：“你说它为啥不转？”
“轴锈住了。”孩子答得很快。
“要是你修，先做什么？”
“拔出来，擦干净，加点油。”
“聪明。”老夫子站起身，“走，咱们试试手感。”
他带着孩子走到秋千区。一个空位正好没人。
“来，你推我。”老夫子坐上去。
大番薯急了：“这不合适吧？你腰还没好利索……”
“就荡两下。”老夫子摆手，“快点，别啰嗦。”
孩子站在后面，轻轻推了一下。秋千晃了半圈就停了。
“再用力点。”老夫子说。
又推了一次，还是没起来。
“你得找时间。”老夫子回头，“不是使劲就行。等它回来的时候推，才有效。”
孩子试着等了一会儿，果然，第三次推完，秋千荡得高了些。
“再来！”老夫子喊。
几次之后，秋千越荡越高。孩子喘着气笑了。
“你现在知道为啥不能一直推了吧？”老夫子落地后问。
“中间要停一下。”孩子说，“不然推不上力。”
“对。这个‘停一下’的时间，叫节奏。”
大番薯在旁边听得直挠头：“这算哪门子教学？这不是哄小孩玩吗？”
老夫子不理他，转头问孩子：“你觉得打球有没有这种节奏？”
“有！”孩子眼睛亮了，“打羽毛球，球飞过来我才挥拍。早了晚了都打不中。”
“这就是科学。”老夫子点头，“你刚才用身体学会了它。”
大番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接着他们去了滑梯。老夫子让孩子从底下往上爬，观察结构。
“你看这些螺丝，为什么一头粗一头细？”
“粗的是固定腿的，细的是连板子的。”孩子摸着接口，“细的容易拆。”
“如果现在要加个弹簧，让它能弹起来，放哪儿最合适？”
孩子趴在地上看底架，指着连接处：“这儿。但得算好力气，不然会翻。”
老夫子笑了：“你刚才问的问题，可以写进日记里。”
孩子立刻掏出本子，翻开新一页，开始画草图。线条歪，但每个零件都标了名字。
大番薯凑过去看：“你还真记啊？”
“他说要记的。”孩子头也不抬，“下次带工具来看能不能改。”
老夫子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鸡蛋，轻轻磕在石台上。
蛋壳裂开一道缝。
他把蛋倒进随身带的小碗里，蛋白慢慢流出来。
“知道为什么煮鸡蛋要用冷水下锅吗？”他问。
孩子跑过来：“热水会让外面老得太快，里面还是生的。”
“那你猜，如果我把这个生蛋放进热水，多久会熟？”
“要看水温。”孩子盯着蛋，“大概三分钟外层凝固，六分钟全熟。”
“要不要做个实验？”
“可以！”孩子转身就去找温度计。
大番薯拦住他：“别乱跑！公共设施不能拿！”
老夫子摆摆手：“不用仪器也行。我们用手试。”
他把装蛋的碗放进池塘边的浅水区，让孩子每隔一分钟碰一下。
“现在凉。”孩子说。
两分钟后：“有点温。”
第三分钟：“烫手了。”
老夫子捞出蛋，剥开一看，蛋白刚好凝固。
“你看，时间到了。”他说。
孩子盯着半熟的蛋黄，忽然说：“我们可以画个表格，记录不同水温下的变化。”
“当然。”老夫子递过笔，“现在就写。”
孩子接过本子，在纸上画出行格，写下“试验一：生蛋加热”。
大番薯看着儿子低头写字的样子，嘴巴合不拢。
“这真是我儿子？”他喃喃道，“他居然主动写东西？”
老夫子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兴趣来了，比催十遍都管用。”
太阳升到头顶时，他们往回走。
路过那个坏掉的风车，孩子突然停下。
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扳手——是早上大番薯硬塞进去的——伸手想去拧叶片底座。
“别乱动公共财产！”大番薯一把拉住他。
老夫子却说：“让他试试。”
孩子小心地松开一颗螺丝，发现轴心被泥堵住了。他用指甲抠了几下，叶片松动了一点。
“回家洗一下，上点润滑油就行。”他说。
老夫子点点头：“下周带来修。”
孩子把扳手收好，抱着本子走在前面。
大番薯跟在后面，一路念叨：“变啦变啦……我儿子变啦……他居然想解决问题了！”
老夫子只笑不语。
走到小区门口，大番薯突然说：“明天还能来吗？”
老夫子还没开口，孩子抢着问：“明天能试滑梯弹簧吗？”
“先做作业。”大番薯条件反射般说。
孩子脸一下子垮了。
老夫子看了大番薯一眼：“作业是什么？”
“语文抄词，数学三页题。”
“抄几个词有用吗？”老夫子问，“他会读会写不就行了？”
“可老师要检查……”
“那就让他写一篇《秋千为什么会越荡越高》。”老夫子说，“算语文作业。再让他算算一天推多少次能荡到树顶，算数学。”
大番薯瞪大眼：“这也行？”
“怎么不行？”老夫子拍拍孩子肩膀，“你的问题不是不做作业，是作业没意思。”
孩子抬起头，眼神发亮。
大番薯搓着手：“那……中午还带饭吗？”
“你想做饭就做。”老夫子说，“不想做，我煮面。”
“我做我做！”大番薯挺胸，“明天我带锅来！”
孩子突然拉住老夫子的衣角：“那个风车……我能第一个修吗？”
“你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老夫子说，“当然归你。”
孩子笑了，把本子抱得更紧。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讲风车轴怎么设计才不容易卡住。
大番薯听着听着，忽然说：“其实……我也想学点东西。”
老夫子侧头看他。
“我不是说当工程师。”大番薯挠挠头，“我是说，你能教我怎么陪他吗？我不懂这些，但我也不想拖后腿。”
老夫子停下脚步：“你今天已经学会了。”
“啥？”
“你没打断他说话。”老夫子说，“这就是进步。”
大番薯愣住，随即咧嘴笑了。
他们走到活动室楼下，孩子还在说风车的事。
老夫子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鸡蛋，放在石阶边缘。
孩子看见了，跑过来问：“又要试验？”
老夫子没回答，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鸡蛋滚下台阶，啪地摔碎在水泥地上。
这次是大番薯一手拎着工具包，一手拉着儿子。孩子今天穿了件带齿轮图案的t恤，那是老夫子送他的“修理日记”本上的同款。
老夫子已经在等他们。他把昨天写好的计划表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顺手从桌上抓了两个鸡蛋揣进衣兜。
“走吧。”他说，“第一课不在屋里。”
大番薯愣了一下：“不是说好先拆风扇吗？”
“改主意了。”老夫子推开门，“今天去公园。”
路上孩子一直没说话，脚步拖得越来越慢。快到公园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抬头看大番薯：“爸爸，这是不是换个地方上课？”
大番薯还没反应过来，老夫子就蹲下来说：“不是上课。是玩。”
“那为什么带本子？”
“因为玩的时候，可能会发现点东西。”老夫子拍拍口袋里的鸡蛋，“比如，怎么让风车转起来，或者秋千荡得更高。”
孩子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朝公园里走。
大番薯赶紧追上去：“哎你慢点！别跑丢了！”
老夫子在后面慢悠悠跟着，嘴角动了动。
进了园子，三人先路过一片草地。路边有个铁皮风车卡在土里，叶片歪着，一动不动。
孩子多看了两眼。
老夫子立刻说：“你说它为啥不转？”
“轴锈住了。”孩子答得很快。
“要是你修，先做什么？”
“拔出来，擦干净，加点油。”
“聪明。”老夫子站起身，“走，咱们试试手感。”
他带着孩子走到秋千区。一个空位正好没人。
“来，你推我。”老夫子坐上去。
大番薯急了：“这不合适吧？你腰还没好利索……”
“就荡两下。”老夫子摆手，“快点，别啰嗦。”
孩子站在后面，轻轻推了一下。秋千晃了半圈就停了。
“再用力点。”老夫子说。
又推了一次，还是没起来。
“你得找时间。”老夫子回头，“不是使劲就行。等它回来的时候推，才有效。”
孩子试着等了一会儿，果然，第三次推完，秋千荡得高了些。
“再来！”老夫子喊。
几次之后，秋千越荡越高。孩子喘着气笑了。
“你现在知道为啥不能一直推了吧？”老夫子落地后问。
“中间要停一下。”孩子说，“不然推不上力。”
“对。这个‘停一下’的时间，叫节奏。”
大番薯在旁边听得直挠头：“这算哪门子教学？这不是哄小孩玩吗？”
老夫子不理他，转头问孩子：“你觉得打球有没有这种节奏？”
“有！”孩子眼睛亮了，“打羽毛球，球飞过来我才挥拍。早了晚了都打不中。”
“这就是科学。”老夫子点头，“你刚才用身体学会了它。”
大番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接着他们去了滑梯。老夫子让孩子从底下往上爬，观察结构。
“你看这些螺丝，为什么一头粗一头细？”
“粗的是固定腿的，细的是连板子的。”孩子摸着接口，“细的容易拆。”
“如果现在要加个弹簧，让它能弹起来，放哪儿最合适？”
孩子趴在地上看底架，指着连接处：“这儿。但得算好力气，不然会翻。”
老夫子笑了：“你刚才问的问题，可以写进日记里。”
孩子立刻掏出本子，翻开新一页，开始画草图。线条歪，但每个零件都标了名字。
大番薯凑过去看：“你还真记啊？”
“他说要记的。”孩子头也不抬，“下次带工具来看能不能改。”
老夫子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鸡蛋，轻轻磕在石台上。
蛋壳裂开一道缝。
他把蛋倒进随身带的小碗里，蛋白慢慢流出来。
“知道为什么煮鸡蛋要用冷水下锅吗？”他问。
孩子跑过来：“热水会让外面老得太快，里面还是生的。”
“那你猜，如果我把这个生蛋放进热水，多久会熟？”
“要看水温。”孩子盯着蛋，“大概三分钟外层凝固，六分钟全熟。”
“要不要做个实验？”
“可以！”孩子转身就去找温度计。
大番薯拦住他：“别乱跑！公共设施不能拿！”
老夫子摆摆手：“不用仪器也行。我们用手试。”
他把装蛋的碗放进池塘边的浅水区，让孩子每隔一分钟碰一下。
“现在凉。”孩子说。
两分钟后：“有点温。”
第三分钟：“烫手了。”
老夫子捞出蛋，剥开一看，蛋白刚好凝固。
“你看，时间到了。”他说。
孩子盯着半熟的蛋黄，忽然说：“我们可以画个表格，记录不同水温下的变化。”
“当然。”老夫子递过笔，“现在就写。”
孩子接过本子，在纸上画出行格，写下“试验一：生蛋加热”。
大番薯看着儿子低头写字的样子，嘴巴合不拢。
“这真是我儿子？”他喃喃道，“他居然主动写东西？”
老夫子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兴趣来了，比催十遍都管用。”
太阳升到头顶时，他们往回走。
路过那个坏掉的风车，孩子突然停下。
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扳手——是早上大番薯硬塞进去的——伸手想去拧叶片底座。
“别乱动公共财产！”大番薯一把拉住他。
老夫子却说：“让他试试。”
孩子小心地松开一颗螺丝，发现轴心被泥堵住了。他用指甲抠了几下，叶片松动了一点。
“回家洗一下，上点润滑油就行。”他说。
老夫子点点头：“下周带来修。”
孩子把扳手收好，抱着本子走在前面。
大番薯跟在后面，一路念叨：“变啦变啦……我儿子变啦……他居然想解决问题了！”
老夫子只笑不语。
走到小区门口，大番薯突然说：“明天还能来吗？”
老夫子还没开口，孩子抢着问：“明天能试滑梯弹簧吗？”
“先做作业。”大番薯条件反射般说。
孩子脸一下子垮了。
老夫子看了大番薯一眼：“作业是什么？”
“语文抄词，数学三页题。”
“抄几个词有用吗？”老夫子问，“他会读会写不就行了？”
“可老师要检查……”
“那就让他写一篇《秋千为什么会越荡越高》。”老夫子说，“算语文作业。再让他算算一天推多少次能荡到树顶，算数学。”
大番薯瞪大眼：“这也行？”
“怎么不行？”老夫子拍拍孩子肩膀，“你的问题不是不做作业，是作业没意思。”
孩子抬起头，眼神发亮。
大番薯搓着手：“那……中午还带饭吗？”
“你想做饭就做。”老夫子说，“不想做，我煮面。”
“我做我做！”大番薯挺胸，“明天我带锅来！”
孩子突然拉住老夫子的衣角：“那个风车……我能第一个修吗？”
“你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老夫子说，“当然归你。”
孩子笑了，把本子抱得更紧。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讲风车轴怎么设计才不容易卡住。
大番薯听着听着，忽然说：“其实……我也想学点东西。”
老夫子侧头看他。
“我不是说当工程师。”大番薯挠挠头，“我是说，你能教我怎么陪他吗？我不懂这些，但我也不想拖后腿。”
老夫子停下脚步：“你今天已经学会了。”
“啥？”
“你没打断他说话。”老夫子说，“这就是进步。”
大番薯愣住，随即咧嘴笑了。
他们走到活动室楼下，孩子还在说风车的事。
老夫子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鸡蛋，放在石阶边缘。
孩子看见了，跑过来问：“又要试验？”
老夫子没回答，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鸡蛋滚下台阶，啪地摔碎在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