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欧皇的组合技 vs 村里的连环噩梦-《那年我把全村气运偷走了》

  如果说全镇第六那次是我“欧皇体质”的开屏,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是——

  欧皇组合技上线。

  好事叠着好事,叠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问题是,好事跟好事中间,总夹着一两件倒霉到离谱的事。

  就像有人在牌桌上往我这边推筹码的时候,顺手把别人那摞给掀了。

  1

  那天镇小学开学典礼,说有赞助商来送电视。

  校长站在操场上念稿子:“感谢××家电城对我校的大力支持,特捐赠彩电一台,用于丰富学生课余生活……”

  底下小孩对“课余生活”五个字没多大感觉,对“电视机”三个字很敏感。

  “多大的电视?”

  “能不能看动画片?”

  “会不会只让我们看新闻联播?”

  大家七嘴八舌。

  我盯着那台电视发呆——

  黑色的,旁边还贴着一圈金边,玻璃面在太阳底下闪闪的,那种城里人才有的气。

  我家现在那台电视,还是爷爷当年省吃俭用买的,侧面裂了一道缝,遥控器的电池盖用胶布缠着。

  校长后面还站着一个穿衬衫的大肚子老板,笑得一脸慈祥,手里拎着个红色抽奖箱。

  “我们赞助商热心参与校园活动,”校长继续念,“特设抽奖环节,所有学生都有机会——”

  话还没说完,操场上已经炸开了。

  抽奖两个字,对孩子来说就是魔法咒语。

  “谁抽?谁抽?”

  “让我去抽,我今天穿的是新鞋!”

  老师们在一旁维持秩序:“安静安静,都有机会,让校长说完。”

  校长推推眼镜:“最后决定——请我们这次镇里联考成绩最优异的同学代表上台抽取。”

  全校视线“唰”一下扫向我们年级那一块。

  李晴老师很不给我活路地喊:“林宴,你上。”

  我:“……”

  我发誓,那一刻我心里真的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我装肚子疼?

  但在全校盯着的情况下装病,比考试写错名字还社死。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台。

  老板把红箱子递过来:“来,小同学,把手伸进去,随便抽一张。”

  随便。

  这两个字对我已经很敏感了。

  每次我“随便”干点啥,总会有点事发生。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跟谁也不知道的对象说了一句:

  ——别闹,拜托。

  然后把手伸进箱子里。

  纸条一张张从指尖滑过去,都是一样的手感。

  我挑了半天,其实什么都没挑出来,随手捏住一张,抽出来。

  校长接过去,在话筒前展开,嘴角先挑了一下。

  “哎呀——”他故意拉长声音,“头奖。”

  全场静了一秒,然后爆炸。

  “卧槽……”有人小声爆粗。

  “真的抽到头奖?”

  “那台电视?”

  “欧了欧了欧了!”

  校长笑得像自己中奖了:“恭喜××村、××年级的林宴同学,为我们学校抽中了电视机一台!”

  底下同学一边鼓掌一边朝我这边起哄:“锦鲤!锦鲤!”

  有人喊:“林宴,再帮我抽个对象!”

  老师们听见这句,脸一黑:“谁说的站出来!”

  我站在台上,手脚都有点发麻。

  不是因为开心,是因为一种微妙的——

  “果然又能中”的不安。

  老板拍了拍我的肩:“小伙子,你运气不错嘛。”

  我挤出一句:“是电视运气好。”

  下面李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那种“我嘴上会教育你要靠努力,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你是真邪”的复杂。

  2

  抽奖那天之后,关于我的“锦鲤体质”正式在镇里教师圈发芽。

  起因是一个很无聊的下午。

  那天放学,我去办公室拿作业本,结果一推门,看见里面烟雾缭绕。

  几个老师围在一张桌子边,桌上摊着一副牌。

  “王老师,你这牌打得不行啊。”

  “你别说我,你自己刚刚那一把还不是给人拆穿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笑,烟灰缸里插着几根没灭的烟。

  李晴看见我,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老师,我来拿作业。”我立刻举起无辜双手,“我啥也没看见。”

  她脸上闪过一丝窘:“谁说我们在打牌?我们这是……教研放松。”

  边上有老师笑:“小孩懂啥。”

  不知道谁突然来了句:“哎,就是那个欧皇小子?”

  “哪个欧皇?”

  “就是抽电视那个。”

  几双眼睛一起看向我。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老师们好。”

  “过来过来。”一个男老师招手,“来,帮我们报一张牌。”

  “我不会。”

  “你不用会,你就随口说一张。”

  他把牌摊在桌上:“来,你说,对面那位下一张是不是红桃?”

  我看了看那堆牌,完全看不出花。

  这是他们的牌桌,不是我的考卷。

  “你们确定?”我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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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几个人一起起哄,“来嘛,锦鲤走一走。”

  我心里砰砰跳了一下,嘴巴比心快一步:“那就……红桃K?”

  对面那位老师愣了愣,慢吞吞从手里抽出一张牌,翻开。

  红桃K。

  办公室安静了半秒。

  然后有人“嚯”地叫出声:“真中了?”

  “这也太玄了吧。”

  “再来再来。”

  我连忙摆手:“不来了不来了,巧合。”

  “什么巧合?科学解释就是概率问题。”一个老师嘴上还在给自己找台阶,“他总得有蒙中的时候。”

  话虽这么说,牌桌上那几位看我的眼神已经悄悄变味儿了。

  从“学生”变成了“移动外挂”。

  后来几次我去办公室,有老师打牌打到焦灼,看到我路过,半开玩笑半认真喊:“林宴,过来走个好运。”

  我每次都说:“我真的不会。”

  他们就说:“不会没事,你就随便说个花色。”

  随便。

  又是这个词。

  我每次随便说一个,十次里准有七八次是中或者接近中。

  久而久之,我自己都觉得发毛。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脚都有点发虚——

  ——这运气,要是在自己身上用完就算了,可我总觉得它不是白出来的。

  3

  好事不断的时候,坏事也没闲着。

  就在我抽中电视的那周,村里两个消息扩散得飞快。

  第一件,是村西头老吴家的小儿子。

  那孩子跟我差不多大,平时跑得比兔子还快,谁家收稻子都能看见他在田埂上蹦跶。

  那天突然发高烧,烧得人眼睛都翻白。

  一开始老吴觉得小孩发烧是常事,用毛巾擦一擦、草药煮一煮,捱两天就过去。

  结果这次烧了三天不退,送到镇医院的时候,已经开始抽。

  后来听说,拖成了脑炎。

  “医生说以后有后遗症。”有人在村口说,“智力怕是要受影响。”

  “唉,这孩子本来挺机灵一个。”

  “怪不得最近老吴两口子家灯天天亮到半夜。”

  第二件,是村东头老马家的菜地。

  老马这几年学了点新东西,听说城里流行种无公害蔬菜,专门在村里包了几亩地种菜,准备拉到镇里卖。

  结果这批菜刚长到半大,虫子不知道从哪儿来,一夜之间铺了一片。

  叶子被啃得跟破布一样,喷了药也没用,一片黄。

  我经过那片地的时候,看见老马蹲在地里,手里捏着一棵被虫啃光的菜叶,嘴里骂骂咧咧又快要哭出来。

  “我这几个月全砸这上面了。”

  “这下好了,全完了。”

  “老天不开眼啊。”

  大人们在田埂上议论:

  “最近真邪。”

  “有的娃考得好,有的娃烧成那样。”

  “有的家拿到电视,有的家菜一夜吃光。”

  有人半开玩笑:“是不是运气被人抽干了?”

  有人接:“那得看谁是井。”

  他们说着说着,视线不约而同飘向我这边。

  没有明说,但眼神挺实诚的。

  我笑笑,装作没听懂,脚底板却像踩在两层皮上,一层是路,一层是良心。

  4

  整件事里最让人无语的是——

  越是有坏事发生,大人越愿意相信“福气还在,只是分配不均”。

  “你看,村里不是一点好事都没有嘛。”

  “电视不是来了?孩子不是考出去了吗?”

  “就是别家最近有点背。”

  好像村子是个抽奖箱,有的人这阵子只是暂时抽不到奖而已。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这边好得过分。

  有那么几天,我连打游戏都懒得玩,只要拿起扑克牌,想拿到好牌就能拿到。

  我开始刻意避免参与任何“靠运气”的事。

  学校再抽什么教材配套礼物,我主动往后站。

  老师打牌喊我报牌,我说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村里赌点小花生米的,我都远远绕着走。

  问题是,运气不问你要不要,它自己找上来。

  有一次下雨,我忘了带伞,正纠结是要在校门口淋回去,还是厚着脸皮跟同学挤一把伞——

  结果天一黑,学校突然广播:“刚刚有一个家长送伞来,落在门卫这边了,有人要回村就顺路带上。”

  门卫一扬伞:“古柳村的,谁啊?”

  一看,是我爸的伞。

  我当场无语——

  这玩意儿都能帮我接上?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顶那块没刷均匀的白灰,在昏暗灯光下看着像一片朦胧的云。

  我闭上眼,就会看到阿峰在祠堂里站着,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我睁开眼,耳朵里又会响起老道当年那句话:

  “最近这两个月,你少走村口那条大路。”

  ——后来我才想起来,那年老道的预言是算在我身上的。

  车祸那天我确实没走那条大路。

  阿峰走了。

  这个事实黏在我心里,怎么扒都扒不干净。

  “你瞎想什么呢。”我在心里骂自己,“修路是镇里修的,车是司机开的,病是人家拖的,虫是气候变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另一半的自己冷冷回一句:

  “那你为什么每次出事的当口,都刚好避过去?”

  我被自己呛住,只能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让脑子降噪。

  5

  怪事多了,村里的“玄学市场”就被带动起来了。

  有人提议请镇上的老道再来看看,说不定还能调一调。

  有人说:“上次他来,劝你们少走那条路,你们有人当回事了吗?”

  也有人说:“这帮人嘴上说得玄,真要出事也挡不住。”

  吵吵嚷嚷中,真正看得见的人在干嘛?

  ——罗半仙在村口蹲人。

  那天下午,我从镇上放学回来,书包一边肩带断了,只能用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夹着练习册,看起来像刚抢完银行的小土匪。

  走到村口大弯那块地,我下意识往旁边的土路靠。

  自从那场车祸之后,我几乎养成习惯:宁可多绕一点土路,也不愿在大弯那里多停一秒。

  纸钱早被雨水打湿、风吹散,只剩下护栏上几块发黄的胶痕。

  地面那些黑印被新一层柏油盖了一半,像被人硬往上抹了一层粉,遮得并不干净。

  我正准备加快脚步往前走,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到不能再熟的声音:

  “娃。”

  声音从路边那棵槐树下飘出来。

  我一看,罗半仙正蹲在那儿,背靠树干,手里拿着一个干瘪的馒头,啃得正香。

  他看到我,咧嘴一笑:“放学了?”

  “嗯。”我应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蹲风口。”

  “你这是蹲路口。”

  “路口也是风口。”他不紧不慢,“风先从这里过。”

  我懒得跟他抬杠,想绕开。

  他却突然伸手拦了一下:“等会儿。”

  “干嘛?”

  “最近咋样?”他眼神从我头顶晃到脚底,又晃回来,“是不是觉得,走哪儿哪儿亮?”

  我愣住了。

  他这句话,就像有人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心里那摊见不得光的水给直接掀开。

  那一刻,我甚至有种错觉——

  刚刚走过的那段路上,真的有一圈看不见的光,正慢慢散开。

  ——

  然后呢?

  我站在路口,手心全是汗。

  突然有一种非常不踏实的预感:

  这次罗半仙,不打算只拿嘴皮子吓唬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