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碎玉铺棋收死士 深宫布网撼权奸-《一阙夺鼎:八皇子的帝王梦》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连宫墙外的更鼓也已歇了三巡。碎玉轩里,唯余一盏孤灯,在风中微微摇曳。

  李德全蹲在灯前,用银夹子仔细修剪灯芯,动作轻巧得如同在给婴儿剪指甲。灯芯“啪”地一声轻响,火苗顿时稳了下来,不再跳动如惊兔,而是温顺地燃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赤心。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纸上缓缓游移,像是一尾疲惫的金鳞鱼在幽暗的深潭中游弋,时而缩成一点,时而铺开如扇。

  屋外,秋夜如墨,浓得化不开。冷风穿廊而过,吹得檐角铜铃轻颤,发出几声断续的“叮铃”声,旋即又被死寂吞没,更衬出这偏僻宫院的孤冷与蛰伏。空气里浮着淡淡的潮气,夹杂着老木窗棂经年腐朽的微霉味,还有案头新磨墨汁散发出的一缕清苦幽香,沁入鼻息,令人神志微醒——仿佛这墨香,是这囚笼中唯一清醒的药。

  火光将赵宸伏案的身影拉得又高又瘦,投在墙上,活像只蓄势待发的夜猫子——肩背微弓,指节修长,眼神如刀,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铺展在桌上的描红纸。那纸早已磨得毛边卷角,边角还沾着一点不知何时溅上的茶渍,像是一枚隐秘的印章。

  早先那页“生存规划”早就翻篇了,如今这张纸上,一幅更复杂、也更清晰的人物关系图,正在赵宸的炭笔下慢慢显现。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毒蛇在枯叶间潜行,细微却令人脊背发凉。

  他没用什么花里胡哨的符号,就用最简单的字和线条,搭起了属于自己的“棋盘”。墨迹未干处,泛着幽微的光泽,像暗夜里悄然睁开的眼睛。棋盘正中央,还是那俩大字:【活命】。

  笔力沉劲,入纸三分,仿佛不是写出来的,而是从血肉里剜出来的。这二字,是他前世被毒杀时最后的执念,是他在冷宫中熬过三百多个寒夜的唯一信念。如今,它不再只是求生,更是一场复仇的起点。

  如今,这俩字周围伸出的枝枝杈杈,已经不只是防守,还藏着进攻的尖刺,如荆棘缠绕,又似蛛网密布,每一道线都通向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命,一段仇,一场生死博弈。

  头号麻烦区

  (用朱红炭笔圈得扎眼,红得如凝固的血,边缘甚至微微晕开,像伤口在渗血)

  二皇子赵钰 & 李贤妃一伙:在图最显眼的地方,被红圈重重围住,仿佛被钉在猎人的靶心。从他们身上伸出好几条线,如毒藤般蔓延:

  - 周平(李贤妃的掌事太监):直接干脏活的,下毒、找茬。标注:【已盯上(靠春桃)】——字迹略重,似有怒意隐伏。赵宸想起那日春桃端来的药汤,碗底沉淀着一层可疑的灰白粉末,他当时不动声色,却在夜里用银针试出是“软筋散”——这玩意儿吃多了,人会像烂泥一样瘫在床上,生不如死。

  - 张启贤(户部尚书):核心跟班,合伙倒卖赈灾粮。标注:【贪财,好下手】——“贪财”二字被圈出,旁边还画了个小钱袋的简图,钱袋上还歪歪扭扭写了“通州仓”三字,讽刺之意跃然纸上。赵宸甚至能想象,那老贼夜里数银票时,嘴里还念叨着“为民请命”。

  - 郭骁(北境云州主帅):专门打压秦烈。标注:【二皇子的人,北境绊脚石】——“绊脚石”三字写得极狠,几乎划破纸背。赵宸冷笑:“一块石头,踩得久了,也能磨成刀。”

  - 李炳(兵部职方司郎中,二皇子舅舅):掺和兵权争夺。标注:【得多留意】——语气平静,却更显杀机暗藏。这人表面清廉,实则暗中调换边军粮草名录,连奏报都敢篡改,简直是把国法当儿戏。

  这堆人边上写着:【眼下最要命的敌人,得重点收拾。】 字迹冷硬,如寒铁铸成,仿佛已定下生死状。

  潜在威胁区

  (用暗褐色笔标着,颜色如枯叶,不起眼却有毒)

  太子赵桓:从他那儿伸出几条线,线条细而密,如蛛丝缠绕,显见其势力盘根错节:

  - 张威(京营副统领):握着京城部分兵权,往宫里塞人。标注:【太子心腹,脾气直?有空子钻?】——“脾气直”三字带问号,显见赵宸已在盘算如何利用。他听小禄子说,张威连太子赏的美人拒之门外,只因“军中无女,心不可乱”,这般古板,反倒好拿捏。

  - 刘文远(工部侍郎)等东宫属官:在朝堂上跟人吵架。标注:【政敌,能利用他们和二皇子狗咬狗】——“狗咬狗”三字写得轻佻,却透着冰冷的算计。赵宸甚至已经想好,哪天让人在御史台门口撒一叠“太子私通藩国”的匿名帖,保准满朝文武吵成一锅粥。

  边上备注:【势力大,暂时不直接惹,但要小心他们和二皇子打架溅咱们一身血。】 字迹微斜,似在冷笑,又似在警告自己——他可不想当那条被炖了的鱼。

  中立区

  (用靛蓝色笔轻轻带过,颜色如远山暮霭,缥缈难测)

  - 皇帝赵璋:单独挂在图最上面,孤悬于众臣之上,如高天孤月。标注:【态度摸不透,ultimate boss,得小心观察,等机会】——“等机会”三字写得极轻,却重若千钧。赵宸知道,这位父皇看似昏聩,实则心如明镜,只是装睡罢了。他等的,是有人先动手。

  - 三皇子赵铖等其他皇子:标注:【看热闹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暂时安全但也指望不上】——语气讥诮,显然不放在眼里。那赵铖整日沉迷斗蛐蛐,连母妃死了都只哭了一炷香时间,转头就去赌坊押注。

  自己人区

  (用苍青色笔重点圈出,颜色如寒潭青松,冷中带韧)

  - 李德全:标注:【死忠粉,干啥都靠他】——字迹沉稳,显见信任之深。赵宸抬眼看了眼李德全,那老太监正偷偷用袖子擦眼角,被风呛的,还是被感动的,没人知道。

  - 夏荷:标注:【初步拉拢成功,靠谱,消息来源一】——“靠谱”二字加了着重号。这丫头表面是洒扫宫女,实则曾是御前女官,因不肯依附李贤妃被贬,心性坚韧,是块好料。

  - 小禄子:标注:【给钱就办事,消息来源二,不能太放心】——“不能太放心”写得极小,却异常清晰,显见提防之心。赵宸知道,这小子聪明,也贪财,上月刚用五两银子买通他送信,这月就敢要十两,再下月,怕是要坐地起价。

  - 春桃:标注:【被逼着干活,反向传话筒,危险,得盯紧】——“危险”二字用红笔加框,如警钟高悬。那姑娘眼神躲闪,手总在袖中发抖,显然是被李贤妃拿捏住了把柄。赵宸却不动声色,只让她每日送一碗“安神汤”,汤里加了点助眠的酸枣仁——既让她安心,也让她松懈。

  外边的关系:

  - 秦烈(北境云州副将):标注:【刚搭上线,忠诚度待考察,潜力股,现在混得惨,得持续投喂】。有条虚线连到北境蛮族,旁边小字写着:【外敌压力,说不定能变成机会】——“机会”二字写得极轻,却带着一丝灼热的期待。赵宸甚至已让小禄子偷偷寄去一包伤药,附信:“天冷,保重。”——简单,却足以让一个孤将热泪盈眶。

  - 王晏(户部侍郎):标注:【清官,有本事,已经开始注意咱们,朝中重点发展对象】。有条虚线连到张启贤,旁边写着:【有共同目标?】——“共同目标”四字,如暗火燃起,悄然点燃了破局的引信。赵宸知道,清官最怕的不是贪官,而是没人敢站出来揭发。他,就是那个递刀的人。

  整张图看下来,敌友分明,脉络清楚。红色褐色交织成要命的罗网,如毒蛛结网,步步紧逼;青色蓝色则代表着在黑暗里悄悄生长的希望和刀子,冷光闪烁,蓄势待发。纸上的每一笔,都像是赵宸用命在赌,用血在写。

  赵宸放下炭笔,指尖微黑,他轻轻吹了口气,墨迹未干的纸页微微颤动,仿佛那张图也有了呼吸。他目光久久停在两个名字上——王晏和秦烈。一个在朝堂,一个在边疆;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这是他目前能够到的最有用的两枚棋子,也是破局的关键。

  窗外,一缕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斜斜照进窗棂,恰好落在“秦烈”二字上,映出一抹清冷的光斑,如刀锋出鞘。

  李伴,赵宸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低沉却如铁石相击,带着重生者独有的冷峻与决绝,你看,咱们的敌人又多又厉害。

  李德全瞅着那密密麻麻的图,只觉得头皮发麻,指尖微颤,仿佛看见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张通往地狱的路线图。他赶紧点头,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却在嘀咕:“殿下啊,您这图,比御膳房的菜单还复杂,老奴我看得眼都花了。”

  可咱们的朋友,也在暗地里长起来了。赵宸的指尖点在王晏和秦烈的名字上,力道不重,却似在点将封侯,下一步,咱们得稳住家里,勾连外边。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木窗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灌入,吹动他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宫墙如巨兽盘踞,星月无光,唯有远处巡夜侍卫的灯笼在黑暗中晃动,如鬼火游走。他慢慢说出下一步计划,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

  第一,守好老窝。碎玉轩里头,春桃得牢牢捏住,她若反水,咱们就全盘皆输;夏荷可以多给点信任,她心细,能替咱们盯住内宅动静;小禄子的消息要反复核实,这人贪财,但贪财的人,只要给够价码,也能用。他顿了顿,忽然一笑,你记得,上月他要十两银子才肯送信,这月我只给五两,他气得直跳脚,可最后不还是办了?人啊,就怕贪心不足。

  李德全也笑了:那小子,活像只饿猫,给条鱼就肯抓老鼠。

  第二,借力打力。赵宸眼底寒光一闪,王晏是咱们在朝中的眼线,也是捅向二皇子那边的刀。既然他已经注意到咱们,就得找个合适机会,再递给他一把。他想起小禄子说的关于张启贤和李炳的线索,嘴角微扬,张启贤贪墨赈灾粮,李炳私调兵符——这两把刀,够他们自己先打起来。咱们只消在暗处点一把火,看他们狗咬狗。

  他轻声道:你让小禄子把通州仓的霉米样本,悄悄塞进王晏的奏折匣子。再让人在朝会上‘无意’提起,李炳的外甥在边关开了家粮铺,专收‘陈粮’。王晏那脾气,见了这种事,不参他八本才怪。

  第三,攒足底气。赵宸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北境秦烈是咱们将来的枪杆子。他缺粮,咱们就省口粮;他缺药,咱们就想办法弄。哪怕只是几包伤药、几封密信,也要让他知道,京城有人跟他并肩。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上回我让他带话,说‘天冷,保重’,你猜他回了什么?

  李德全摇头。

  赵宸笑了:他说:‘谢殿下,末将未冻死,亦未战死,只等一令。’

  他转过身,昏黄的灯光照着他年轻却坚毅的侧脸,眉骨如刀削,眼窝深邃,唇线紧抿,仿佛一尊在暗夜里淬炼出的杀神。那单薄的身板里,仿佛藏着能搅动整个朝堂的雷霆之力。他声音低沉,却如闷雷滚过天际:

  记住,面上咱们还得,得,得不起眼。可暗地里,咱们的根要扎得更深,触角要伸得更远。这宫里,这朝堂,这天下,从来不是谁的囊中之物——谁赢,谁就是天命。

  李德全望着自家殿下,只觉得那曾经病弱苍白的少年,如今已如一把藏在破鞘中的名剑,虽未出锋,却已寒气逼人。他心服口服地躬身,声音微颤却坚定:老奴明白!殿下深谋远虑,老奴一定拼了老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赵宸没再说话,只轻轻一吹,油灯“噗”地熄灭,寝殿陷入一片漆黑。窗外月光被云层重新遮蔽,碎玉轩重归死寂,仿佛刚才那场密谋从未发生。

  可在他心里,那张无形的棋局已经铺开,纵横十九道,每一步都算尽人心,每一子都染着血光。他闭上眼,前世被毒杀的剧痛、被背叛的寒意、被践踏的尊严,如潮水般涌来——而今,他回来了,带着满腹算计与滔天恨意,重新落子。

  蛰伏,是为了更好地出击。

  布局,是为了最终的……将他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