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箱藏符寻生路 寒夜得援破死局-《一阙夺鼎:八皇子的帝王梦》

  夜深人静,碎玉轩里外死寂一片,连檐角铜铃都被寒风撕成了哑巴,唯有风在回廊间呜咽盘旋,如冤魂低泣,又似厉鬼潜行,刮过窗棂时发出“呜噜”的闷响,仿佛整座冷宫都被浸在幽冥深渊之中。豆大的油灯火苗在风中剧烈摇曳,忽明忽暗,像一口将熄未熄的残气,映在墙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拉得赵宸与李德全的身影时而如厉鬼伸臂,时而似孤魂缩颈,活像皮影戏里那两个命不由己的角儿,在命运的幕布上挣扎腾挪。

  连日的殚精竭虑加上旧疾缠身,赵宸面色青白如纸,眉宇间浮着一层灰败的倦色,眼底却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那是现代特种指挥官的冷光,是穿越者逆天改命的执念,更是被逼到绝境后,从骨髓里迸发的狼性。

  他指尖微颤,却不肯落下一寸软。他知道——现在根本不是喊累的时候。周平那老阉奴阴恻恻的威胁还在耳道里嗡嗡打转,像毒蛇吐信,一字一句都淬着杀机;而殿外雪粒子拍打着枯枝败叶,冷意从地砖缝里往上爬,缺衣少食的窘境,正如这寒夜一般,无声无息地将他往绝境里逼。

  更糟的是,昨儿个他让秋月煮的“养生粥”,结果熬成了一锅焦炭,还险些引燃了灶台。福安那小太监吓得跪地磕头,直嚷“殿下饶命”,赵宸却只摆手:“无妨,就当是……现代版炭烤米糊,补充点活性炭,清肠排毒。”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唯有李德全苦笑:“殿下,咱们连炭都快烧不起了,哪还有闲心排毒?”

  可赵宸却笑了。他躺在破床上,盖着三床薄得能透光的棉被,嘴里还叼着根从扫帚上拆下来的草茎,悠悠道:“穷,不可怕。怕的是心穷。咱们现在是‘负资产’开局,但只要脑子在转,命就在手里。”

  母妃留下的那口樟木箱子,成了眼下唯一能主动抓住的、或许藏着转机的救命稻草,是这漫天风雪中,唯一可能点燃的火种。

  “李伴,把母妃的箱子请过来吧。”赵宸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如刀出鞘,在死寂中划开一道裂口。

  李德全应了声,蹒跚着走向殿角。他脚步虚浮,靴底在青砖上拖出“沙——沙——”的轻响,仿佛连骨头都被这冷宫的寒气浸透了。他费力挪开一个空荡荡的破木箱——那箱子本是用来装“御赐体面”的,如今却只装了半袋发霉的米和三双补丁摞补丁的布袜,挪动时还掉出一只破鞋,鞋底裂成两半,活像一张苦笑的嘴。

  他扒开这堆“家当”,终于露出底下那口三尺来长、两尺来宽的樟木箱子。箱子通体深褐,包浆厚重,边角嵌着几片贝母,早没了昔日光彩,斑驳如泪痕。黄铜锁扣早已氧化发黑,像凝固的血痂,锁着一段被刻意掩埋的往事——这是苏贵妃被贬冷宫前,唯一被允许带出的私物,也是她留给儿子最后的遗言。

  箱子抬到床前,“噗”地落下一层灰,尘埃在昏黄的光晕中浮游,如无数细小的亡魂在低语。李德全盯着这熟悉的物件,眼眶瞬间红了,指尖轻轻抚过箱盖,仿佛能触到当年那个温婉娴静、却最终含冤而逝的主子。他记得她最后一次打开这箱子时,指尖还在颤抖,却仍笑着把一枚玉佩塞进年幼太子的手里:“宸儿,莫怕,娘给你留了路。”

  赵宸伸手拂过冰凉的箱盖,木纹粗糙,触感沉实,仿佛能感知到岁月在上面刻下的每一道伤痕。他心口发闷,既有原主对母亲的深切思念,也有自己作为重生者对前路的冰冷算计。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寒潭深水。

  “开箱。”

  李德全从袖中摸出一把铜钥匙,锈迹斑斑,插入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闷响,像撬动了尘封多年的棺盖。箱盖缓缓掀起,一股混合着樟木、旧布料、淡淡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苏贵妃生前常服的药香,是她最后岁月里无声的抗争与隐忍。

  箱子里东西摆得还算齐整,却难掩被粗暴翻检过的痕迹。最上面是几件叠好的女子常服,月白、浅青、藕荷,料子是上等云锦,却洗得发白,颜色素净得近乎凄凉,再不见当年宫宴上的流光溢彩。

  衣服底下压着些孩童玩具——掉漆的竹编小马,马腿已断;褪色的布老虎,眼睛只剩一只,另一只眼眶空荡荡的,像在哭;还有几本启蒙用的《千字文》《百家姓》,纸页泛黄,边角卷曲,书页间还夹着一片干枯的梅花瓣,早已失了颜色。这些都是原主短暂童年里仅存的暖意,是母妃在冷宫中,用尽最后力气为他织就的梦。

  赵宸一件件拿起,指尖轻抚过布老虎的绒毛,竹马的断腿,书页间的梅瓣,仿佛能听见孩童的笑声,能看见苏贵妃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缝补他破了的衣角。李德全在一旁低声说着某些物件的来历,声音哽咽,像被风割破的布:“这布老虎……是娘娘亲手缝的,说殿下小时候夜里怕黑,抱着它就睡得安稳……有一回您发高烧,抱着它哭了一夜,娘娘就坐在床边,唱了一夜的江南小调……”

  赵宸眼底微动,喉头一哽,却迅速压下情绪。他不是原主,可这具身体的记忆,这缕血脉的牵连,让他无法真正冷血。

  除了这些承载记忆的旧物,箱里还有个墨绿锦囊,鼓鼓囊囊,解开一看,是些品相普通的玉石籽料,青玉、碧玺、玛瑙,大小不一,显然是苏贵妃平日把玩或想做小饰物的。另有几支银簪玉簪,样式简单,非御赐之物,却都打磨精细,簪头刻着细小的梅花——那是苏家的家徽。

  “殿下,娘娘去得急,好些体己都被内务府收走了,就剩这些不起眼的……他们连一根金丝都肯留?”李德全咬牙,声音里满是愤恨,“那群狗奴才,连娘娘的绣鞋都抢去当赌资!”

  赵宸点点头,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箱底。他笃信,以母妃的聪慧和当年“椒房独宠”的地位,即便在最后时刻,也绝不可能只留下这些纯粹的念想。她必有安排,必有后手。

  指腹划过箱底,触感微异——有一处衬布比周围略厚,边缘针脚密得不自然,像是被重新缝过。他眼神一凝,低声道:“李伴,把那件月白衫子拿开,再把布老虎翻个个儿。”

  李德全依言照做,忽见布老虎肚皮缝线处有细微凸起,忙道:“这……这缝得不对!以前是平的!”

  “呵,”赵宸冷笑,“母妃真是高手。用一只破布老虎藏密,比什么铁匣铜锁都安全。谁会去搜一个病弱皇子的玩具?”

  他示意李德全清空上层衣物。箱底完全暴露,铺着深蓝色土布,陈旧却洁净。赵宸用手指仔细按压,在靠近箱角处,摸到一块硬物,薄而方正,边缘锐利。他心头一跳,低声道:“李伴,小刀。”

  李德全忙从针线盒里取出一把裁线头用的小巧匕首,刃口虽短,却寒光隐隐。赵宸接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沿着那异常细密的针脚挑开线头。布料撕裂的“嘶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撕开了一道通往过去的伤口。

  随着一小块衬布揭开,底下露出个薄薄的油纸夹层,泛黄卷边,边缘被蜡封过,防水防潮。赵宸心跳如鼓,指尖微颤,却稳稳将油纸包取出,置于膝上——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托着半生的希望。

  一层层揭开油纸,里面是本蓝色封皮的诗集,古旧斑驳,封面写着《漱玉集》,作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前朝文人。看着平平无奇,却透着一股刻意的“平凡”。赵宸轻轻翻动书页,纸张泛黄,墨香淡淡,抄着些咏梅叹雪的诗词,字迹娟秀温婉,正是苏贵妃的笔迹。

  直到翻到中间某一页,动作猛地顿住——

  这页抄了首咏物诗,咏的是“铜虎符”,但旁边留白处,竟用极细的笔迹写了几行与原诗无关的娟秀小字。墨色略新,显然是后来添上,却与诗集融为一体,外人绝难察觉:

  【秦门有诺,北境待召。虎符为凭,赤心可鉴。】

  而就在那几行小字旁,书页夹缝里赫然嵌着块冰凉的、约一寸见方的金属碎片!碎片呈暗青色,似青铜混铁,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断口,正面雕刻着繁复精细的鳞甲纹路,反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秦”字与一道编号——虽只一小块,却透出肃杀威严,仿佛沾过千军万马的血,握过生死一线的权。

  虎符碎片!

  赵宸将这沉甸甸的碎片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直冲心口,却让他精神大振,五脏六腑都像被点燃了。记忆里原主模糊的印象瞬间清晰——母妃苏贵妃在世时,曾力排众议,保下那个因弹劾权宦而被下狱的年轻将领,亲自向先帝求情,将他调往北境历练。那人,名叫秦烈!后来此人凭军功步步高升,如今已是北境云州边军副将,手握三千精锐铁骑!

  “秦烈……云州……”赵宸低声念着,唇角缓缓扬起,眼中光芒大盛,如寒夜中骤然升起的星火,烧尽了所有阴霾。

  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几分释然:“好啊,好!母妃,您真是我的‘最强外挂’!别人穿越靠金手指,我靠亲妈留的‘隐藏任务’!”

  李德全一脸茫然:“殿下……您笑啥?这虎符……真能调兵?”

  “不仅能调兵,”赵宸眼中寒光一闪,“还能调命。只要这半枚虎符还在,秦烈就欠苏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而我,是苏家唯一的血脉。”

  他迅速将虎符碎片重新用油纸包好,连同《漱玉集》一并贴身收藏,塞进中衣最里层,紧贴心口。他强压激动,恢复冷静,声音低沉却如铁:“这东西,若落人耳目,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从今往后,谁问起母妃遗物,只说‘全是旧衣旧书,无甚价值’。明白吗?”

  “老奴明白!便是剖心挖肺,也绝不说一个字!”李德全重重点头,指甲掐进掌心,以示决心。

  赵宸靠在床头,感受怀中硬物的存在,仿佛也汲取到一股力量——那是母妃的智慧,是秦烈的忠诚,是他重生归来、誓要翻盘的底气。

  他望向窗外,寒风依旧,雪意更浓,碎玉轩如孤舟漂浮在无边的黑海中。可他知道,天快亮了。

  北境,秦烈。

  他终于找到了破局的第一块,也是最关键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