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求婚-《外滩映水乡》

  江晚晚的手还握着那块素圈原石,石头上有茶渍,边缘磨得圆润。她坐在织机前,没动,也没说话。窗外雨声小了,屋檐滴水的声音一嗒一嗒,像在数时间。

  罗坤明起身走进里间,脚步很轻。他出来时手里多了块绷好的底布,还有一小捆丝线,颜色是深灰和银白,细得几乎看不见。

  他坐到织机另一侧,开始穿线。

  江晚晚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他不答,低头专注地引线入梭。动作很慢,手指不太灵活,但每一步都稳。她认得这套流程——双面异色织法,是她教他的,最难的是心要静,手不能抖。

  她没再问,只是盯着他的手。

  一针,一引,一线过。

  经纬交错间,一个环形图案慢慢成形。起初看不出是什么,直到第三排丝线收口,那形状清晰起来:一枚戒指,极简,无纹,只有双色交织的光晕在边缘流转。

  江晚晚呼吸一滞。

  他织得很慢,像是把每一秒都拉长了。中途换线时,指尖微微发颤,但他没停。最后一针落下,他剪断丝头,将整幅缂丝取下,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

  “你说过,缂丝最难的是‘心定’。”他声音低,“我练了三个月,才敢动手。”

  江晚晚没碰那幅缂丝。她看着他,眼睛有点热。

  “你是想用我的手艺,来求我的命?”

  他抬头看她,目光直直的,“我想用你教会我的方式告诉你——我的心早就定了。江晚晚,嫁给我。”

  屋里安静下来。

  风铃不动,雨停了,连河面的水波都缓了下来。

  她没回答,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打开桐木箱。从夹层里取出一枚戒指——素圈,金属磨得发亮,戴了太久,已经贴合她的体温。

  她走回他面前,单膝微屈,握住他的左手。

  他愣住。

  她把戒指套上他无名指,动作稳,眼神更稳。

  “我不嫁给你。”她说。

  他瞳孔一缩。

  她抬眼,笑了,眼角有泪,“我是要你娶我。”

  他猛地站起身,把她拉进怀里。力道太大,她撞在他胸口,听见他心跳快得不像话。

  “好……”他声音哑,“我娶你。这辈子,下辈子,我都娶你。”

  她没挣开,就靠着他。鼻尖是他衣服的味道,茶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

  他松开一点,低头看她,“你刚才吓我一跳。”

  “谁让你不提前说?”她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拿这幅缂丝去拍卖行变现。”

  “那是求婚信物,不是理财产品。”

  “那你知不知道,缂丝戒指图样要是卖出去,现在市价能炒到八位数?”

  “我不卖。”

  “我要是反悔呢?”

  “那就当废品处理。”他一本正经,“烧了,灰拌进你泡面里。”

  “你这是威胁?”

  “预防措施。”他顿了顿,“毕竟你上次说‘我相信你’的时候,我都没敢接话。这次我必须主动点。”

  “你以前不是挺能藏的?”

  “藏得住事,藏不住人。”他低声说,“我现在就想让全世界知道,江晚晚是我的。”

  她笑出声,“你发朋友圈了吗?”

  “还没。”

  “敢发吗?配文写‘终于追到不下班的女人’?”

  “不敢。”他摇头,“怕你回来删我好友。”

  “聪明。”她点头,“不过你可以发,标题改成‘今天开始,泡面有人陪我吃’。”

  “这文案不行,太惨。”

  “那你改。”

  “要不写‘本店今日起提供婚前辅导服务,主讲人:被投行女高管驯服的前金融圈野狗’?”

  “你把自己说得跟流浪动物似的。”

  “我不是流浪的,我是等投喂的。”

  “那你现在吃饱了?”

  “刚入口,还不确定能不能消化。”

  她抬手打他胳膊一下,他顺势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你说,”她忽然问,“以后我们吵架了怎么办?”

  “我躲茶馆后院。”

  “我要是找上门呢?”

  “我就泡最苦的茶给你喝,苦到你不想骂人。”

  “我要是坚持骂?”

  “那就骂完一起修织机。”他笑,“反正你每次修机器都顺手砸零件,正好让我表现修理技能。”

  “你懂什么修理?”

  “我会拧螺丝。”

  “你会啥?”

  “我会记得你咖啡加几分糖,记得你开会前要嚼薄荷糖,记得你讨厌PPT用蓝色背景。”他看着她,“这些算不算本事?”

  “算。”她点头,“比会炒股有用。”

  “那以后家里财政归你管。”

  “你有钱吗?”

  “茶馆月入三万,勉强够交水电费。”

  “那你负责做饭。”

  “行。早餐豆浆油条,中午盒饭,晚上火锅。”

  “天天火锅?”

  “可以换烧烤。”

  “你这是想吃宵夜吧?”

  “我是为你考虑。投行加班多,深夜回家有热乎的就行。”

  “你倒是规划得挺远。”

  “我不只规划生活。”他认真说,“我还想生两个孩子。”

  她一愣,“谁同意了?”

  “提前立项。”他一脸正经,“一个随你姓,一个随我姓,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啥?”

  “男孩叫罗晚舟,女孩叫江明月。”

  “江明月?听着像古装剧女主角。”

  “那你取。”

  “男孩叫江不烦,女孩叫江轻松。”

  “这名字一听就是被工作压垮的母亲取的。”

  “你闭嘴。”

  两人说着,天光渐渐明亮。云散了,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织机上,那幅小小的缂丝戒指图样泛着微光。

  江晚晚伸手摸了摸那块布,“你这手艺,勉强及格。”

  “我已经练到能连续绣三个小时不犯错。”

  “那你绣个复杂的试试?”

  “比如龙凤呈祥?”

  “比如‘罗坤明是江晚晚的’。”

  “这八个字太长,缂丝幅面不够。”

  “那就绣‘晚晚最大’。”

  “这个可以。”他点头,“明天就开始。”

  “你今晚别睡太死,我可能半夜检查进度。”

  “遵命。”他立正,“夫人。”

  她翻白眼,“谁是你夫人了?”

  “法律还没承认,但我心里已经办过仪式了。”

  “你办了几回?”

  “每天一次,雷打不动。”

  “变态。”

  “深情。”

  她懒得理他,转身去收织机上的工具。他站在后面,忽然从背后抱住她。

  “别动。”他在她耳边说,“就一会儿。”

  她没挣,靠在他怀里。

  “你说,”她轻声问,“我们以后老了,还会这样吗?”

  “当然。”

  “我要是变成脾气差的老太太呢?”

  “我就变成更乖的老头。”

  “我要是记性不好,总忘事呢?”

  “我就每天早上告诉你一遍,你是罗坤明的妻子。”

  “你要先走呢?”

  “那我托梦也得回来陪你。”

  “梦里不准迟到。”

  “梦里我直接住你脑子里。”

  “恶心。”

  “真心。”

  她笑了一下,抬手覆上他环在她腰间的手。

  阳光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那只手上有茧,是常年握茶壶和梭子磨出来的。

  戒指在无名指上,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