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御书房内对质急,魏公巧舌辩如簧-《唐案奇录:法医娇娘与铁面县令》

  掌印太监值房内,檀香袅袅,陈设华贵。魏德贤正端坐于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提着一支紫毫笔,慢条斯理地批阅着内侍省呈上的采买账册。他身着御赐的紫绶蟒袍,面皮白净无须,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种惯常的、深不可测的平静。然而,这份平静,在值房大门被“砰”地一声轰然撞开的瞬间,荡然无存!

  沈砚一身玄色官袍,挟带着天牢的血腥气与禁苑夜风的凛冽,如同出鞘的利剑,大步闯入!他身后,是同样面罩寒霜的林岚,以及数名气息沉凝、手按刀柄的大理寺精锐缇骑!肃杀之气瞬间冲散了值房内檀香的暖意。

  “沈寺卿?”魏德贤手中的紫毫笔停在半空,白净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惊愕与不悦,声音带着掌印太监特有的、绵里藏针的威势,“此乃内侍省机要重地!你深夜带兵擅闯,意欲何为?莫非视宫禁法度如无物?!”

  沈砚根本无视他的质问,一步踏前,目光如淬火的寒冰,直刺魏德贤眼底!他猛地举起手中那块从刺客小德子身上掉落的乌木腰牌!

  “魏德贤!”沈砚的声音如同九霄惊雷,炸响在值房之内,带着雷霆万钧的指控与冰冷的杀意,“看看此物!你可认得?!”

  那块刻着展翅海东青与“掌印”二字的腰牌,在明亮的宫灯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目的光泽!

  魏德贤的目光落在腰牌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但转瞬即逝。他放下笔,脸上那丝惊愕迅速转化为被冒犯的愠怒和深深的疑惑:“此乃本督掌印太监的腰牌,自然认得。沈寺卿,你持此物闯入,是何道理?莫非…是来归还本督不慎遗失之物?”

  “不慎遗失?”沈砚怒极反笑,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魏公公好轻巧!此牌,乃是本官于今夜子时,在禁苑假山之内,从你鹰坊养鹰人、刺客小德子尸身上亲手拾获!彼时,那小德子刚刚用这把——” 他猛地将另一只手中那通体乌黑、造型奇特的精钢手弩重重拍在魏德贤的书案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从你鹰坊流出的、镶有灰褐色苍鹰翎毛的淬毒手弩!于大内天牢深处,当着本官之面,一箭射穿了波斯副使索罗斯的咽喉!杀人灭口!”

  他逼近一步,气势如渊似岳,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

  “刺客所用剧毒,与毒杀内侍省副都知高全的钩吻碱同源!刺客临死前服毒自尽,毒丸蜡衣与你私库查获之物如出一辙!更有隋宫玉珏、归藏密信、钛金微粒为证!桩桩件件,皆指向你魏德贤!你勾结归藏余孽,通敌叛国,监守自盗,祸乱宫闱,更指使鹰坊刺客,于天牢行凶灭口!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你,还有何话说?!”

  字字如刀,句句似箭!指控之烈,罪状之重,足以让任何人肝胆俱裂!

  然而,魏德贤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并未惊慌失措,更未暴怒反驳。那张白净的脸上,先是浮现出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继而迅速转化为一种被巨大冤屈和污蔑所笼罩的、悲愤欲绝的神情!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魏德贤竟猛地从紫檀大椅上滑落,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他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象征皇帝),以头抢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凄厉哀绝,充满了血泪控诉:

  “陛下!陛下啊!老奴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他涕泗横流,捶胸顿足,哭嚎之声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值房内回荡,令人闻之心酸,“沈寺卿!你…你好狠的心!好毒的计!竟…竟如此构陷老奴这风烛残年、对陛下忠心耿耿的老奴啊!”

  他猛地指向沈砚手中那块腰牌,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是!这腰牌是老奴的!可…可老奴身为掌印,内侍省上下数百号人,事务繁杂,腰牌偶有疏于保管,被宵小窃取,有何稀奇?!那鹰坊小德子,不过是个下贱的养鹰杂役!老奴连他名字都未必记得清!他偷了腰牌,盗了弩箭,受人指使行凶,怎…怎能就赖到老奴头上?!这…这是赤裸裸的栽赃!是有人要借沈寺卿之手,除掉老奴这碍眼的看门老狗啊!”

  他哭嚎着,转向沈砚,眼中充满了悲愤与控诉:

  “沈寺卿!你口口声声证据确凿!可那索罗斯本就是待死囚徒,死有余辜!刺客小德子已服毒自尽,死无对证!仅凭一块可能被窃取的腰牌,一支来源不明的弩箭,你…你就敢直闯掌印值房,诬指当朝内相通敌叛国?!你…你查案不力,致使真凶逍遥法外!如今…如今竟想拿老奴这无根之人来顶罪,好向陛下交差吗?!你…你这是构陷!是欺君!”

  他再次重重磕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紫,声音嘶哑绝望:

  “陛下!老奴侍奉三朝,自先帝时便在宫中当差,至今已近三十载!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唯恐有负圣恩!一颗忠心,天地可鉴!如今…如今竟遭此奇冤!沈寺卿步步紧逼,欲置老奴于死地!老奴…老奴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以报陛下天恩啊!” 说着,竟作势要起身撞向旁边的蟠龙金柱!

  “魏公不可!”旁边几个侍立的心腹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扑上去死死抱住魏德贤!

  值房内,一片混乱!魏德贤的哭嚎、小太监的哀告、缇骑们按刀警惕的低喝交织在一起!一方是手握“铁证”、气势汹汹的大理寺卿;一方是侍奉三朝、声泪俱下喊冤的掌印内相!场面瞬间僵持,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沈砚面沉如水,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魏德贤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其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反咬一口的功力,堪称登峰造极!那悲愤的泪水,那寻死觅活的姿态,极具欺骗性!他深知,此刻若拿不出更直接的、无法辩驳的证据,仅凭一块腰牌,在这深宫之内,在这位“三朝老奴”的哭诉面前,他的指控,极可能被扭曲为“构陷内臣”!

  “好!好一个‘构陷’!好一个‘忠心耿耿’!”沈砚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一字一顿,压过所有的哭嚎,“魏德贤!你巧舌如簧,也难掩滔天罪孽!本官今日敢闯此门,便已抱定粉身碎骨之志!你私库暗格中的归藏密信!陨铁贡匣中的钛金微粒!索罗斯密室中的隋宫玉珏!刺客身上的剧毒蜡丸!桩桩件件,皆与你脱不了干系!你以为,仅凭几滴眼泪,几声哭嚎,就能抹掉这如山铁证?就能欺瞒圣聪?痴心妄想!”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跪地哭嚎的魏德贤,目光如炬,直射向御书房的方向,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不容置疑的浩然正气:

  “臣!大理寺卿沈砚!有本参劾内侍省掌印太监魏德贤!通敌叛国,祸乱宫闱,罪证确凿!伏乞陛下圣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奏句句属实!若有不实,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最后的战书,已然掷下!沈砚不再停留,带着林岚与缇骑,在魏德贤怨毒目光的注视下,转身大步离去,直扑那决定最终胜负的战场——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