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京师的挽歌与撞碎的噩梦-《大明巨匠》

  天启五年,正月十八。巳时。京师,德胜门外。

  仅仅两天。

  北京城外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皇太极并没有急着攻城,他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带着八万铁骑在京畿平原上肆虐。

  通州、顺义、昌平……一个个富庶的市镇被洗劫一空,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无数百姓哭喊着涌向北京城门,却被紧闭的城门挡在外面,绝望地惨死在建奴的马刀之下。

  德胜门城楼上。

  朱由校身穿金甲,却因为身体瘦弱而撑不起那沉重的甲胄,显得有些滑稽而悲凉。

  他脸色灰败,双眼布满血丝,死死抓着冰冷的城垛,看着城外那惨绝人寰的景象。

  “陛下,下去吧……此处危险啊。”

  魏忠贤跪在一旁,声音带着哭腔。一支流矢刚才就插在离他不远的柱子上,吓得他魂飞魄散。

  “朕不走。”

  朱由校的声音在发抖,但语气却异常固执:

  “朕的百姓在死,朕的江山在流血。朕要是躲进深宫里,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那群面如土色的文武百官。

  兵部尚书张鹤鸣早就吓瘫了,正哆哆嗦嗦地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

  其他的御史言官,平日里骂人声音比谁都大,此刻却一个个缩着脖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就是朕的肱骨之臣……”

  朱由校惨笑一声,指着城下耀武扬威的八旗骑兵:

  “人家都骑在朕的脖子上拉屎了!你们除了哭,除了怕,还会干什么?!”

  “京营呢?朕养了二十万京营,都在哪?”

  京营提督英国公张维贤羞愧地低下了头,老泪纵横:

  “陛下……京营久疏战阵,且大半兵力被……被户部调去修皇陵了。如今城墙上能战之兵,不足三万。而且……而且士气已崩。”

  三万老弱病残,对阵八万虎狼之师。

  这就是绝境。

  “轰!轰!”

  “城下,几十门建奴在破关沿途缴获的大将军炮和虎蹲炮,被强行架了起来,开始轰击城门。虽然这些老旧火炮威力远不如红衣大炮,但在这种距离下,依然震得城楼瑟瑟发抖。”

  虽然准头极差,但那巨大的声响,每一次都像是砸在朱由校的心口上。

  “李苏……李苏还没到吗?”

  朱由校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正在慢慢熄灭。

  “他说过,他是朕的火车。路在何方,车就去何方……”

  “难道……朕的路,断了吗?”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时。

  “呜——!!!”

  一声怪异、尖锐、且极其悠长的啸叫声,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

  这声音不像牛角号,不像战鼓,更不像任何一种已知的乐器。

  它像是一头来自远古的巨兽,在发出愤怒的咆哮,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

  “什么声音?”

  城上的明军,城下的建奴,同时愣住了。

  战场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皇太极勒住战马,皱眉看向西北方。

  那是西山的方向,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也是京张铁路的终点。

  “难道明军还有伏兵?”

  “不可能!西北那边全是山路,大雪封山,大军根本过不来!就算是神仙也飞不过来!”

  然而,下一秒。

  大地开始震颤。

  不是万马奔腾那种细碎的震动,而是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仿佛地壳深处传来的轰鸣。

  桌上的茶杯开始跳动,城墙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库哧——库哧——”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西直门外的铁轨尽头,一团巨大的黑烟冲天而起,如同妖云蔽日。

  紧接着。

  一个黑色的、喷吐着白气和火星的钢铁车头,撞破了清晨的薄雾,如同一颗黑色的陨石,轰隆隆地冲进了战场!

  “那是什么?!”

  八旗兵们惊恐地大叫。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东西能跑得这么快,还能冒烟!

  “怪物!是明蛮子召唤的怪物!”

  “哐当!”

  列车并没有减速。

  它拖着三十节车厢,带着几十吨的惯性,直接撞向了正盘踞在铁轨附近的一队正蓝旗骑兵。

  “唏律律——”

  战马受惊,疯狂乱窜。

  但在钢铁巨龙面前,血肉之躯脆弱得像纸。

  “噗嗤——咔嚓!”

  十几匹战马连同马背上的骑兵,直接被火车头前那锋利的排障器(俗称牛如意)撞飞、碾碎,变成了一滩滩肉泥。鲜血溅在滚烫的锅炉上,瞬间被蒸发成红色的雾气。

  火车终于在刺耳的刹车声中,缓缓停在了距离城墙不到两里的地方。

  正好横在了八旗兵冲锋的侧翼。

  “嗤——”

  白色的蒸汽喷涌而出,遮蔽了视线。

  城楼上,朱由校死死抓着城砖,指甲崩断了都不知道。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团白雾。

  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黑烟。

  是它!

  是那个曾在御案上跑动的小火车的放大版!

  白雾散去。

  露出了那个黑色的钢铁身躯。

  以及站在火车头顶上,那个身披黑色大氅、手持尚方宝剑的身影。

  李苏。

  他满脸煤灰,眼眶通红,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他举起手中的剑,剑锋直指远处的皇太极:

  “神机新军!下车!”

  “干活了!”

  “哗啦——”

  三十节车厢的装甲挡板同时落下。

  五千名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神机营士兵,像下山的猛虎一样跳下车厢。

  他们甚至来不及列队,直接依托着火车车厢,架起了数千支上了刺刀的燧发枪。

  而在装甲车厢的射击孔里,几挺手摇加特林和十几门佛朗机快炮,已经露出了獠牙。

  “开火!!!”

  “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如同一道金属风暴,瞬间席卷了毫无防备的建奴侧翼。

  收割开始了。

  城楼上,朱由校看着城下那瞬间倒下一片的八旗兵,眼泪夺眶而出。

  他猛地拔出天子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那是朕的兵!”

  “那是朕的铁龙!”

  “京营听令!开城门!随朕杀出去!配合李爱卿,杀鞑子!!!”